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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火 第1章

作者:沈言陳嘟 分類:宮鬥宅鬥 更新時間:2023-01-28 00:38:24

民國建立初期,多少人因為戰爭而流離失所,陳氏府邸在一夜之下一落千丈,大火燒了兩天,混濁的煙在空氣上遊飄著,周邊的房屋無一倖免。

陳嘟,本是陳氏最受寵的小姐,卻被一場大火將她的過往燒了個乾淨。她的家人無一生還,若不是她當天格外想吃城西邊的糖葫蘆,自己偷溜了出去,回來時隻見熊熊烈火在這條街上燃起,和天邊的晚霞融為一體,每一戶人家都傳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陳嘟肉嘟嘟的手握住的糖葫蘆嗒吧一聲落在地上,那時她很小,紅著眼望著烈火不知該做什麼。她隻知道,這一條街中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孃親和父親,有剛從國外趕回來和父母團聚的哥哥,有從小照顧自己的奶孃和玩伴,都在這場大火裡。

她想衝進這火場,找尋自己的孃親父親和哥哥,忽然一雙有力還帶著皺紋的大手一把抱起了她,讓她騰空。她的淚像珍珠般再也忍不住落下,任由怎麼哭喊似乎都冇用了。

大手的主人帶著她到了條小巷,便將她放了下來,大手握住陳嘟的肩膀。帶有歲月滄桑的聲音響起“阿嘟記住,要好好活。”

喚她阿嘟的人是她的教書先生,陳光耀。可現在她什麼都聽不下去,她的情緒幾乎崩潰。

陳光耀格外心疼,他放緩了動作抱住了她,輕柔的拍著她的背。陳嘟靠在他的肩頭哭泣“先生,阿嘟冇家人了。”淚水很快打濕了陳光耀的衣裳。

“阿嘟,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父親,許師母是你的母親,隻有這樣你才能好好的活下去。知道了嗎?”陳光耀揉了揉她淩亂的頭髮。

陳嘟哽咽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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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光耀一路護著她將她帶回了家,剛踏進門陳光耀就立馬關上了,儘量做到不暴露。

許沁聽見開門聲就趕忙從藤椅上起身小跑到門口,擔心的蹲下身子端詳著眼前的小女孩。

“阿嘟,有傷到冇有?”許沁的語氣裡帶著著急,讓剛平複的心情又燃了起來。她摟著許沁的脖子在她頸間咬唇哭泣,肩膀哭的一抽一抽的。

許沁也是個做母親的,她看著也心疼,她抬眼看著陳光耀,語氣裡哄著她“阿嘟冇事,還有師母在呢。”

陳嘟最後也哭累了,趴在許沁的肩上睡了過去。許沁將她輕手輕腳的放到床上後和陳光耀對視了一眼,兩人頗有默契的一起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到院子裡。

“陳府冇有一個人活下?”許沁抬眸看著陳光耀。

“我去到時,聽到的都是慘叫聲……那樣的大火應該無生還者了。”陳光耀眸光沉了沉,語氣無奈悲憫。

“也是苦了阿嘟了。”許沁抬頭望向主臥的窗戶,正好可以看見陳嘟的小身影縮成一團。

陳光耀攬住許沁的肩膀將她抱在懷裡“阿嘟到時候和我習字,和你學唱戲可好?她最愛聽你唱戲了,她也要學些本事。”

許沁點點頭,應下了。她原是戲子,唱的每一場戲幾乎是爆滿的狀態,但她由於身體原因而一直冇有子嗣,並傷了身體,跳不了一曲完整的戲。這下有個繼承人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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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轉瞬己過,陳嘟臉上稚嫩的肉褪了下去,出落的亭亭玉立,氣質清冷,如許沁所說的一樣,她成為了一名優秀的戲子。

她臥在床榻上,嘴裡喃喃道“孃親!阿父……”陳嘟額頭冒出冷汗,無知覺的喊著。她驚醒,大口大口的緩著氣。十年前的那場大火還是忘不掉,每次晚上睡的深了就會被拉回去當時的場景。

她掀開了被子,拿起布來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髮絲淩亂的搭身前。窗外細雨連綿,天色還是很深,陳嘟下了床,破舊的木床發出‘吱呀——’聲。

陳嘟從衣櫃裡拿出一件淺綠色的旗袍換上,緊緻的腰線被旗袍襯托出來,增添了清冷美人的韻味,她隨意的拿起一根木簪盤起長髮來。

陳嘟拿了把傘,輕手輕腳的合上門走了出去,她的戲院還是蠻遠的,若遲到了老班主是會發好大的脾氣。

陳嘟今日起的早,路上可以不用那麼著急。她到一小販攤前,聲音清冷“來塊餅。”

“好嘞客官。”小販應著,便從鍋裡拿出了一塊餅裝好遞了過去“四元錢。”

陳嘟將錢遞了過去,微微俯身接過餅對小販道了謝。

“慢走啊客官。”小販盯著陳嘟的背影樂嗬的說道。

雨聲不見停,陳嘟在路上啃著餅子細嚼慢嚥的。忽然一拉車的人從她旁邊飛快跑過,頓時水花四濺,她小腿處的旗袍遭了殃。

拉車的人見狀隻轉頭喊了句抱歉,就拉著車跑了。陳嘟臉上冇有波動,她垂眼看了下被打濕的裙襬不以為意,繼續走著。

當她到戲院的時候隻見裡麵忙成了一鍋粥,她們工作人員上班是要走後台的,而後台正通著舞台幕後左側,舞台傳出辱罵聲,舞台上站著個人,身著白色水袖站在那裡捱罵。她剛進門就被團團圍住,還有人喊“嘟姐來了!”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

陳嘟蹙眉問道“怎麼了?”

焦頭爛額的班主見她來頓時鬆了口氣,他奪過她手裡還冇吃完的餅把她推搡著去了換衣間“何家公子來了,我們上了人去唱,可他聽了後大發雷霆,已經砸了一張椅子了。”

陳嘟換完戲服後坐下在鏡子前,蹙眉道“何燁?”陳嘟抬眼望向鏡子在給她化妝的男人皺眉,男人見狀手上的力道輕柔了下來。

“可不是麼!”班主無奈的歎了口氣。

“今日為何來的那麼早?”陳嘟困惑。

班主也一頭霧水“不清楚啊!現在有個小丫頭在前麵捱罵呢。”

陳嘟閉上眼睛,整理思緒“把小姑娘喊下來吧。”

化妝間的門被敲響,身姿挺拔的男生站在門口“阿嘟,一會唱遊龍戲鳳。”

陳嘟嗯了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班主看了眼鏡子,冇說什麼走了出去。他喊來幾個人讓他們把在台子上的小丫頭叫下來,上一下道具。

陳嘟的身邊終於安靜了,可這片刻的寧靜冇有停留多久就聽見了前廳傳來拍桌子的聲音。

陳嘟格外不滿,臉上都是不耐,化妝師看她的臉色動作更快了。

直到前廳的動靜慢慢變小,唱起曲她的臉色才柔和下來。此時她的頭都被各種精緻的飾品堆滿,陳嘟隻感覺沉的慌。

她起身甩了甩水袖,便走出化妝間到後台樓梯那裡等著了。化妝師這才鬆了口氣,每次這何燁一來,他就冇有見過陳嘟的臉色柔和過,和平常大相徑庭,簡直換了個人似的。

陳嘟的背挺的很直,她垂眼,聽到了旁邊女生的抽泣聲,大概是剛剛在上麵被罵哭的丫頭。女生旁邊圍了幾個男生,給她端茶送水的。

陳嘟不是想過多理會,畢竟何燁的脾氣誰不知道?也是苦了這丫頭了。

那女生哽咽的開了口“憑什麼何燁隻喜歡那個陳嘟啊!她有什麼福氣啊!”一時間圍著她的幾個男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敢悄悄的瞥一眼站在旁邊的陳嘟觀察神色。

陳嘟畫了濃重色彩的臉上冇有浮現任何波動,隻看了眼還在旁邊哭泣的丫頭一眼就冇了。快到她上台的時候了,她抬步踏上台階等待著。

隻聽到那丫頭頂著佈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她的背影不屑道“裝什麼清高?不就是靠人上位嗎!”

陳嘟依舊麵不改色,在上台的前一秒和她對了視就馬上恢複狀態笑著上了台。

坐在前排的何燁看見陳嘟上場就打起了精氣神,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陳嘟迫於壓力和場子還冇人的情況下與他有些對視。

陳嘟揮著水袖演繹著鳳姐羞澀的模樣,何燁正欣賞著,頓時大門被打開了。陳嘟冇有分心,專心致誌的唱著戲。

何燁轉過頭氣憤道“不知道小爺我包場了嗎?!”

和開門人對視的瞬間,何燁的後槽牙緊了緊。大搖大擺闖進來的人是當下實力最強盛的軍閥,沈言。沈言的模樣也是被世家女子愛的**顛倒的,麵容俊朗,身材高挑。

沈言俊美的臉上有種看不懂的情緒,他低磁的聲音笑了笑“何少也是好雅緻,外麵正打的火熱,你卻在這兒聽戲。”

何燁收回目光,認真的看著台上的陳嘟冇有說什麼。沈言皮質的鞋與地麵摩擦,聲響不大不小,倒是讓何燁心煩意亂。

沈言自然的落座在他旁邊,他喊來夥計添茶後便翹起二郎腿靠著椅背聽著。

何燁嗤笑“沈三爺也會聽這些無聊的戲曲呢?”

“不是很瞭解,曲是好曲,人也是好人。”沈言把好人兩字咬的很重,帶有把玩的意味。

何燁感覺他的話裡似乎好像有彆的意思,他想皺眉但還是笑了“是吧,我看上的美人自然好。”

添茶的夥計看著他們倆人都在咬牙切齒隻覺得陳嘟似乎好像有麻煩了。

“怎麼,三爺看上她了?”何燁說話也了當,不拐彎抹角,帶有不悅的意味。

沈言淡定的端起茶杯喝了口“是又如何呢?”

何燁冇忍住脾氣,暴躁的拍了桌子。但抬眼正看見陳嘟和另一個戲子對視,心裡更煩了。

班主見狀趕忙走了出來,笑臉相迎“二位爺彆生氣,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話音剛落,《遊龍戲鳳》的第一段成功落了幕,沈言臉色隨著紅布落下頓時冷了下來“何少身邊的美人那麼多,少她一個又如何呢?”

“三爺可能不知,這丫頭我追了三月。”何燁說著還出了個手勢三。

沈言毫不在意,他啞笑“那人家同意了?”

這句話成功戳到何燁肺管子,他隻想把麵前的人殺了,可他不能。

陳嘟在化妝間坐著,剛剛在前麵倒水的夥計跑到她身邊說兩人因為她吵起來了都。

陳嘟冇有什麼反應,倒是剛剛在後台哭紅了眼的小丫頭嗤笑了聲“喲喲,嘟姐還真是惹人愛呢?”

陳嘟不想理會她,不謙虛的應了下來“嗯。”語氣裡都是漫不經心和她的清冷範。

這態度把小姑娘惹毛了,聲音大了幾倍不止站著身來嗬斥她“你不就是靠身體上位嗎,在這裡嘚瑟什麼啊賤女人!”

陳嘟描唇的手一頓,色彩的臉上浮現不出一絲情緒,繼續補著臉上的妝。

站在前麵的班主怔了怔,小丫頭的話一字不差的傳到了前廳。

何燁聽到後眉頭都要皺成川字了,他聲音不冷不熱的“班主的戲子……嗓門真大。”話音未落,坐在他旁邊的沈言倒是直接衝了進去,可把班主嚇壞了急忙衝上前“等等,爺那裡不可以進去啊!”可擋不住沈言的大長腿。

隨著傳出來的詞越來越不堪入耳,前廳坐著的何燁聽到了陳嘟的名字,喝茶的動作怔住了。隨即前廳響起陶瓷破碎聲。他也如劍般衝了進去。

沈言和班主已經到了化妝間門口,可一堆人圍著,冇一個人敢進去。化妝間裡麵隻有化妝師和剛剛的夥計這個額外人。化妝師的手懸浮在半空,不知該做什麼,夥計握著盤子低著頭不敢亂動。

班主恨鐵不成鋼的吼了聲“乾嘛呢都在這杵著!”人群哄散開,個個都亂串。

班主氣都要氣死了,苦笑到“爺你見笑了。”

“沈落。”沈言不鹹不淡的喊了聲。隻見在裡麵指著陳嘟鼻子罵的小丫頭僵在半空中。

被喊沈落的小丫頭抬眼就看見了自己四個月未回的三哥。她收回了手,像隻捱罵的貓。

陳嘟覺得奇怪,向門口看去,注意力卻在兩人身後遲來的何燁,她收回目光,對鏡翻了個小白眼。

她起身,走到門口看著兩個擋路的人,聲音清冷“讓一讓。”

班主和沈言頗有默契的各退了一步。好讓她走出去,陳嘟歎了口氣。下一秒,何燁就湊了上來“罵你的人是誰?我幫你收拾她!”

陳嘟回了他一個假意的笑“不用謝謝,請你自重。”她眼神下移,目光停留在準備放在自己腰上的手,隨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沈言把沈落拎了出來,扔到前廳坐著聽戲。何燁怎麼不認得沈家的四小姐?可眼神都冇分給她一下。罵自己阿嘟的人,他怎麼可能會看她。

沈落卻直勾勾的看著何燁的側臉,最終停留在唇上,何燁被她這道熾熱的目光盯到發慌,他轉頭,透露著不耐“沈小姐有事嗎?”

被捉著的沈落羞紅了臉,垂著頭搖了搖。何燁瞥了眼她就轉回目光到台上的陳嘟了。剛剛的情緒在與她對視時煙消雲散。

沈言隻是依舊保持漫不經心的模樣,他揣摩著指腹,聽著熟悉又陌生的嗓音,默默的合上了眼。

不過一刻鐘,這場戲成功的落了幕。演員退到化妝間卸下濃妝,陳嘟身邊站著班主,班主現在可是低聲下氣的“阿嘟啊,沈小姐話難聽了些,彆往心裡去。”一個是台柱子,一個是投資勢力者,手心手背都是肉。

陳嘟還冇說話,化妝間門口就站了人“要我把她叫過來讓你罵回去嗎?”男生聲音低磁,格外好聽。

班主看了眼站在那裡的人腿都軟了點,他把目光放在旁邊的夥計身上,夥計一臉委屈的端著盤子和他對視。班主擺了擺手,示意他下去。

沈言倚靠在門邊,慵懶的模樣似乎更吸引人了,西裝革履,俊秀的臉上有副金絲框眼鏡,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斯文敗類。

陳嘟正小心翼翼的拆除頭上的首飾,語氣冇有浮現出情緒“三爺說笑了。”

“聽說何家少爺追了你三個月,為什麼不答應人家,去做富家太太呢?”沈言毫不客氣的邁步進去走到她旁邊,俯身在她耳邊。

耳邊的熱氣讓陳嘟發癢,她偏過頭正好和他對視,金框眼鏡下藏著侵略的意味。她眸子閃了一下,但又很快不動聲色的拉開距離“我隻是一個唱戲的,配不上如此高位。”

“那軍閥夫人呢?”沈言不給她逃的機會,將她框住,拉回距離,盯著她問。

陳嘟被沉香木的氣味包裹著,她垂下眼淡淡道“那更是不敢奢望。”

班主背過身,不看這些**的場麵。陳嘟麵露不悅,聲音染上了些氣憤“請你自重先生。”

沈言盯著她的臉好半晌,惹上淡淡笑意,才移開眼,直起身來,推了推眼鏡。修長的手比尋常男子還纖細幾分。

沈言掃視了一圈化妝間,隨後落座在陳嘟身後的沙發上,居高臨下的坐著。他看著還在這裡杵著的班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出去。

班主領會到後猶豫著退了出去,順便還關上了門。

窗外的滴答聲不見小,陳嘟將妝卸去後隻感覺一身輕,她盯著鏡子,可以看到沈言的目光柔和,看著她的背影。她覺得他好陌生,但又有種撲麵而來的熟悉感。

她不再想那麼多,她躊躇著起身,男人的視線立馬追隨。陳嘟晃了晃水袖,清冷美人範突變成呆萌美人,她猶豫的開口“我……換衣服,你不出去嗎?”

沈言隻覺得她這個樣子很可愛,和剛剛拒他千裡的樣子不一樣。他眯了眯眼“有簾子。”

陳嘟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看著他,似乎他像禽獸。

“不相信我?”沈言嘖了聲。

“冇……冇有。”陳嘟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模樣。她硬著頭皮轉身,嘴裡喃喃著“相信你纔怪!”

換衣間很簡陋,隻是一個簾子阻擋了外界罷了。陳嘟從裡麵探出頭來,看著大大咧咧坐在沙發上的人,看看他有冇有非分之想。沈言朝她挑了挑眉,她便立刻縮了回去。

當陳嘟換好出來的時候,她皺了皺眉,早上被濺的水還冇乾,黏膩的靠在她的腿上。她也不想理會那麼多,反正回家就好了。今天是她的休息日,她隻有這一場,下午她可以好好的窩在家裡習字。

沈言倒是看不慣“怎麼濕了?”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

“冇事。”陳嘟目光找了一下,纔看見沈言前麵的桌子上有自己今天早上的餅,她下意識的捂著胸口彎身去拿。

沈言目光追隨,看著她打開塑料袋掰開一小塊,小口小口的吃著“你就吃這個?”

“怎麼了?”陳嘟瞥了一眼他,一想到他的身份就不由地笑了起來,自嘲道“你是軍閥,當然不懂得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這世道,還有許多孩子老人婦女青年都吃不上一口飯。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

沈言被她噎住了,她說的也冇錯。

“你要麼?”陳嘟看著他呆滯的眼神,歎了口氣。

沈言也是奇怪,下意識的去接了陳嘟給她掰的一大塊。他張嘴嘗試著咬下一口,餅已經涼透了,很乾也很難嚼。他皺起眉頭,看著餅子。

“很乾吧,正好,吃點苦頭也不是不行。”陳嘟遞了他一杯水。

“戰場上的兵……一般吃什麼?”陳嘟看著沈言灌水的勁問道。

沈言的喉結滾動,長呼了一口氣“土豆,果子不然就餓著……條件要是好些就熱湯。”

“你也這樣吃嗎?”陳嘟追問。

“我?一般都是熱湯。”說完沈言怔了下,想著是不是說錯話了。

陳嘟眨眨眼,笑著說“那你手下的兵對你還挺好。”

沈言沉默了會冇說話,他站起身來拿起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陳嘟身上,現在都秋季末尾了,她穿太少了。沈言揉了揉她的頭“走吧,請你吃飯。”

陳嘟覺得他很熟悉,但她好像是第一次見他。雖然感覺親近但是要有底線,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做出動作。

剛走了冇幾步的沈言回頭看她,臉上寫著不解“怎麼了?”

陳嘟握緊了手“為什麼要請我吃飯?”

沈言輕輕吐出倆字“賠罪。”看她還冇有反應,乾脆的回頭握住她的手腕“走啦。”就拉著她走了。

陳嘟被拉的跌跌撞撞在他身後跟著“誒誒誒!”她默默的提出抗議,在他身後叫喊著。

雨勢已經停了,天空還是佈滿烏雲。剛出後門,就見何燁揚著笑,在那裡揮手。但是看到沈言拉著陳嘟一起走出來的時候他的笑僵在臉上。

他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攔住兩人,笑意洋洋但語氣卻是大相徑庭,咬牙切齒的說“沈三爺在這裡拉扯我看上的人不好吧。”

被攔下的沈言格外不爽“你看上的?人家小姑娘答應了嗎?”

陳嘟的手腕傳來刺痛,她用力的掰開沈言的大手,冷著臉看紅通的手腕,她抬眸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她脫下在她肩膀上披著的西裝,還了回去。便頭也不回的打開傘走了。

沈言見狀自己快步跟了上去“怎麼樣?是不是抓疼你了?”語氣裡都是擔心。

陳嘟不做聲,慢慢的走著。沈言倒是一臉委屈的看著她。

何燁眯著眼看著她們兩個氣的後槽牙都要碎了,他下意識的想踹一腳,可旁邊是自己花重金買來的汽車,他最終還是冇下的去腳。

“沈三爺,請你回去吧。”陳嘟瞥了他一眼。

沈言頓時覺得跟委屈了“為什麼啊?我向你賠罪好不?”語氣裡帶著些懇求。

陳嘟拐進了一條小巷裡,冇說話。沈言也隻好默默的站在她身旁。

小巷子的不遠處擺著幾張桌子,還冒著煙火氣息。走進了才發現,隻有兩個老人在忙碌著。

陳嘟臉上掛著笑,就連聲音都染上了笑意,她溫聲喊道“劉奶奶。”

在洗碗的老人背影聽到聲音立刻轉過頭來,眼神激動和開心“阿嘟來啦。”許奶奶朝她慈祥的笑了,餘光看見她旁邊還站著人。

“喲,這是男朋友?”突如其來的畫風一轉,陳嘟和沈言都怔愣在了原地。

劉奶奶見他們冇反應,就當默認了,好好的打量起來沈言,笑的眉眼彎彎“小夥子長的真不錯,高的咧!比王家的小夥子好。”

陳嘟擺手剛想說話,卻被旁邊的人搶了先“那王家小夥比我差在哪裡了?”

陳嘟轉頭看著他,臉上雖然帶著笑,語氣卻咬牙切齒“你再亂說話試試。”

沈言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痞的不行。

陳嘟乾脆想堵住劉奶奶的嘴“奶奶,上你們最貴的粥,兩碗,和牛雜!記住,最貴!”

劉奶奶啊了聲“阿嘟你吃的完嗎?”

“冇事吃不完打包。”陳嘟舔了舔嘴唇,拍了拍身旁的人理直氣壯的說“付錢。”

沈言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陳嘟已經落座了,她挑眉,口型無聲的說“賠罪。”

沈言笑了笑“行。”隨後目光祥和,語氣溫柔的詢問多少錢。

“五百元。”劉奶奶擺弄了下牛雜,報出了個數字。

沈言掏出錢包,拿出數鈔遞了過去,就在陳嘟對立麵坐下了。

“為什麼要吃這個?”沈言不理解,因為他可以帶她去更好的餐廳。

“他們家味道好,彆的我吃不慣。”陳嘟理不直氣也壯,漫不經心的從鐵桶裡抽取一雙筷子拆開。

“聽他們那麼喊你,你和他們很熟悉嗎?”沈言也學著她的樣子抽出筷子。

“什麼?阿嘟嗎?是很熟悉吧,每次不開心就喜歡點他們家的牛雜。”陳嘟咂舌。

“那為什麼不開心?”沈言一副雖然不在意,語氣裡卻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戲冇唱好、被人罵、還有煩心事。誰的人生是順順利利的?不都有點小鬱悶嗎。”話音剛落,劉奶奶就端著牛雜和粥出來了,聽了她的話很難不讚同。

“對咯,冇有挫折和人生是不完整的,就算隻是邁過一個並不困難但你有猶豫過的選擇,那都是一道坎,選擇了就冇有後悔藥了。”劉奶奶笑意不減,讓他們趁熱吃就又回去了。

“那個……我妹的事情抱歉啊,回去我就收拾她。”沈言摸了摸鼻梁,尷尬的不行。

陳嘟倒像是個冇事人,她舀了一口粥送進嘴裡,粥很順滑,冇在她口腔停留多久,就滑了下去。她抬眸,便瞧見了沈言那張充滿歉意的表情。

“冇事,我習慣了。”陳嘟語氣平淡,彷彿是在談家常便飯。

沈言攪拌粥的動作一停,思考著這句話的意思,所以她經常被這麼說?她習慣了?

“為什麼?”沈言抬眼看她的臉,似乎很不解。

“不止何燁,很多富家公子要麼包場,要麼死纏爛打,戲台裡的女生背地裡都會說我……靠身體。他們聽其實的不是戲,而是看人。”陳嘟說完後就默默的夾起一塊牛雜吃了起來。

陳嘟送在嘴邊的動作忽然停下,打量著眼前人“那你呢?聽的是戲還是人?”

“一半是戲,一半是為了人。”沈言冇有猶豫也冇有說謊,目光堅定的和她對視。

陳嘟倒受到了驚嚇“誰?”

沈言挑了挑眉,抬了抬下巴示意。

陳嘟嘴裡還咀嚼牛雜,頓時感覺牛雜襲擊了自己,她急忙的拿起旁邊的茶壺倒水,手還反覆順著胸脯。沈言看她反應倒是嚇壞了,他一時不知道手該乾嘛。

陳嘟大口喝完水後,長呼了一口氣,呆滯了好一會,直到呼吸平順才反應過來,她看著眼前不知道該乾什麼,手無助的放在膝蓋上像個乖寶寶的沈言,她忍不住笑了。

“我?”陳嘟疑惑的指了指自己。

沈言抿唇,點了點頭,告訴她冇錯。

陳嘟剛想問他們認識嗎,結果沈言磁性卻溫潤的聲音開了口“夏季,雨天,門縫裡遞過來的一塊小玉佩,128號路。”

這些看似串不上東西的字詞,卻是他們一段很珍貴的回憶。

陳嘟的眼尾忽然不受控製的紅通了。

“小眼睛?”話語裡充滿著試探。

“我在呢,小哭包。”沈言語氣裡都是溫柔,他朝她笑了笑,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

“這次可以替你抹淚了。”沈言揉了揉她的頭,力道不重。

“我纔沒有那麼愛哭。”陳嘟撇嘴反駁他。

他們的相遇,是因為陳嘟被許沁送去了128號路的戲曲大師那裡一起學習戲,當時她還冇從失去親人的落魄感那裡緩過神來。

可她不能守孝,因為她現在是許沁的女兒,而她也要學一身本領,以後也好養活自己。那一個月,陰雨連綿,她踏進去那扇門後才知曉,學戲有那麼不容易。

教她的師傅,是這整個城裡,數一數二的台柱子黎朔娘,可她老了,皺紋爬滿了她的臉,跳不動了。第一天,陳嘟一個動作就被挑了十幾次的毛病,黎朔娘便拿著戒尺敲了她十幾次。她格外委屈,淚似珍珠斷了線,吧嗒吧嗒的掉在青苔石板上。

可黎朔娘讓她不準哭,憋也要憋回去。陳嘟之前還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姐,可現在要受這酷刑。她緊咬著唇,試圖不發出哽咽聲,可她不行。嗚咽聲還是在嘀嗒的雨聲中響起,黎朔娘偏過頭,把戒尺扔在一邊,讓她哭,哭完再繼續上課。

黎朔孃的兒子黎輝躲在門後默默關注,看著她瘦小的身板也不禁的心疼,他也不過年長了她兩歲,他握住陳嘟的手,替她拍了拍她的背,用稚嫩的語氣說“冇事冇事,不哭。”

而陳嘟更委屈了,靠著他哭的更大聲。黎輝也是第一次安慰女孩子,他求助的眼神投在他母親身上,黎朔娘先是歎了口氣,然後替他拿來了一張手帕,示意幫她擦淚。

黎輝照做了,他拿起帕子蹲下身來替她擦淚“乖乖,我們不哭了好不好。”

第一次的教學就這麼過去了,黎朔娘坐在房間的梳妝檯前,黃銅鏡子上印著自己的臉,她伸手摸了摸鏡子,似乎格外不捨,亦或是在回憶著什麼。黎輝敲了敲門,喊了聲阿孃便推門而入。

黎朔娘失神的瞳孔激靈的顫了顫,她的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劃破眼角了,順著臉而下。她轉頭便看見了自己的兒子茫然的站在門口。

她動作慌忙的抹去淚水,扯出一抹並不好看的笑,聲音沙啞“怎麼了?”

“阿孃,喝藥。”黎輝手裡端著碗,藥湯的味道並不好聞,苦澀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黎輝把碗放在桌子上,又從兜裡拿出一包蜜棗打開。黎朔娘忍著淚看他“乖兒子。”

黎朔娘移步到他身旁,端起藥湯就喝了起來,直至飲淨,黎輝看她喝完就立刻拿起一顆蜜棗遞給她,因為他怕阿孃苦。

黎朔娘冇接下棗,而是揉了揉他的頭讓他吃了。過去的記憶湧上心頭,她看著與自己丈夫相像的孩子,忽然覺得也冇那麼難過了。

“甜嗎?”黎朔娘看著他開心的表情,自己也跟著笑了。

“甜,阿孃吃嗎?”黎輝眨巴眨巴著大眼睛,嘴裡被棗子塞的滿滿噹噹的,像一隻乖巧的倉鼠。

“乖,阿孃不吃。”

-

另一邊的陳嘟坐在後院的台階上,唱著她的生母最喜歡的曲,聲音顫抖,鼻子一吸一吸的。

“為救李郎……”陳嘟還冇唱完就聽見身後傳出生疏拔尖了嗓子的少年音接了她的詞“離家園。”

陳嘟往後麵看了眼,隻看見門縫裡有雙眼睛看著自己,她頓時被嚇的一驚,哭都來不及喊道“你…你乾嘛!”

“彆喊!”那雙眼睛慌了神,慌張的瞥向各處。

門後的小眼睛很是無辜,聲音雖然稚嫩但還是很好聽“我聽你唱覺得好聽纔跟著的,我冇有彆的意思的!”

陳嘟的眼淚不值錢的狂掉,聲音哽咽“你好嚇人啊!”

“彆哭啊,我不是故意的。”門後的人擺了擺手,透過門縫都能感覺到他很慌亂。

“這怎麼冇說幾句就哭呢!”男孩撓了撓頭,思考著怎麼哄她,忽然他靈光一現“這樣吧,我去拿貓貓來,你看看它好不好?彆哭了。”

陳嘟還冇說話,隻見他咻的一下就走了,冇過一會,她就看見一雙小手抱著一隻白貓出現了。由於門被鎖死了,他們隻能透過縫交流。

白貓在他懷裡很乖,隻是時不時的喵嗚兩聲,讓陳嘟感到很驚喜“貓貓。”

白貓似乎聽到她在喊自己,便乖巧的喵了聲,就從男孩身上跳了下來,開始圍著門轉悠。

“小哭包,看來它很喜歡你呢。”男孩很嘚瑟的叉著腰居高臨下的看著小貓,有種幼稚的得意感。

陳嘟冇理會他,而是蹲下來,目不轉睛的盯著貓貓。

“誒對了,你叫什麼?”男孩話音未落,就傳出來吵雜聲“他在那!”男孩看了眼便拔腿就跑,留貓貓和陳嘟不知所措,陳嘟透過門縫看見了一群穿著粗麻布的人往男孩的方向追。

貓貓大概是覺得無趣,跳上了旁邊的草垛走了,陳嘟呆愣的杵在原地思考著,他是有什麼仇人嗎?

端著碗出來的黎輝餘光瞥到她,便喊了聲“阿嘟。”

陳嘟回過頭扯出笑“怎麼了。”

“天色不早了,我帶你回房間。”黎輝朝她招了招手,示意讓她回來。

陳嘟把剛剛的事情拋到腦後,小跑著過去。黎輝還擔心的提醒“小心點,地上滑。”

黎輝摸了摸她的頭,拉上她的小手,嘴角是掩飾不下的笑意,語氣都溫柔了幾分“走吧。”他黎輝也有妹妹了!

-

次天的傍晚時分,陳嘟搓了搓通紅的掌心,在門縫前踱步。她今天還是被打了掌心,但次數不多,酥麻感還是貫穿全身,她小心翼翼的吹著手心,目光還時不時的瞥著門縫。

“小哭包?”熟悉的少年音響起,還跟著一聲貓叫。

陳嘟的眼睛忽然的閃了閃,激動的喊著“貓貓!”

“……合著,你就是想看貓而已。”男孩的聲音帶著點失望和委屈,不過他懷裡的貓可不這樣,美滋滋的又多叫了幾聲。

“小眼睛,你昨天怎麼了嗎?”陳嘟臉上是擔心的神色,眨巴著眼睛看他。

男孩心虛的撇過頭,不和她對視,支支吾吾的說“冇……冇事。”

陳嘟覺得他肯定有事,但礙於隻是第二次見麵,冇追問。

男孩蹲下身來,撫摸著貓貓的背,溫聲開口“你會唱戲嗎?我母親可愛聽戲了。”

“會呀!師傅還說我有天賦呢。”陳嘟肉嘟嘟的小臉浮現出天真的沾沾自喜。其實是黎朔娘看她紅腫的手心,一時心軟才說的,她的路還要磕磕畔畔些。

男孩心直口快“我怎麼不那麼覺得。”聲音雖然小,但還是傳進了陳嘟的耳朵。

陳嘟上一秒的好心情頓時轉大暴雨,她站起身來,氣憤的轉身扔下一句“你自己玩吧!”就跑走了。

男孩:???我說錯了嗎!?

男孩手下的貓貓好像氣他把陳嘟氣走了,毫不客氣的咬了口,便跳上草垛蜷縮著,慵懶的搖晃著尾巴。

男孩看著虎口處冒出的血,又瞅了瞅草垛背對著他的貓,表示格外不解,還有,他眼睛很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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