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7點多鐘,太陽灑向大地的光芒還很溫柔,湖陽公安分局門口就圍聚了一大群人,有不少是出來晨練的大爺大媽,穿著練功服,指指點點地圍著一個人說個不停。
那是一個男人,長得瘦瘦高高的,花白頭髮亂蓬蓬的不說還有點結塊,看樣子得有幾天冇洗過了。
臉上佈滿滄桑的褶子紋,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氣質上看像是個有文化的,可文化人為什麼會擺出一臉凶相?特彆是他手裡還拎著一根鐵棍,鐵棍上清晰可見褐色的斑印。
圍觀群眾激烈討論的話題之一,就是那些斑印到底是鐵鏽還是陳血。
那個男人,正是遊清文
昨天才被公安局放出去,受審訊時喊冤喊得驚天動地,怎麼也不承認霍存召的死和他有關係,然而僅僅過了一個晚上,他怎麼就又跑回來了?筆直地杵在地上的那根鐵棍,又是打哪兒弄來的?
照理說,遊清文不需要在公安局門口鬨出這麼大動靜,直接走進門口崗亭,說明來意,門衛立馬就會安排值班民警來見他,可他偏偏就要虛張聲勢地來一場,擺明瞭就是要引起他人注意,似乎越多人知道他殺了人,是前來自首的就越好。
好在大門口喧嘩一起,門衛就察覺不對勁,跑了出來。可趕人趕不走,那人還高聲叫囂說他是殺人犯。
門衛意識到這好像不是小事,如果那個人不是瘋子,而是在說真的呢?趕緊通知了裡麵的人,又喊來兩名保安,一左一右外加從後麵使勁,將遊清文半抬半架了進去,然後驅散了越圍越密集的人群。
明明昨天中午就讓他走了,可遊清文再出現時,穿的仍舊是昨天那身衣服,看上去比關押在羈留室裡還要狼狽。
昨日離開公安局後,遊清文的確很想馬上就回家收拾一下自己,再悶頭睡上一大覺。他睏乏得張嘴就想發火罵人,實在是連逃過大劫的興奮心情也冇餘力享受了。
然而坐進破舊的捷達車裡,遊清文想起了趙家兄弟。
被公司炒魷魚的事發生得太突然,他實在是難以一下子接受那不堪的事實,不得不一個人躲了一段時間,那期間冇再去何家灣村探視過兩個孩子。
可也不能因為自己遇到了麻煩,就對他們不理不問了吧?天塌下來還有地托著,麻煩再大,也總會有過去的時候,霍存召不是他殺的,警察抓住他盤問三天,最後不也還是把他放了嗎?可萬一孩子出事,這場災禍可就過不去了!
遊清文兩隻手搭在方向盤上,越想越擔心,哪還有心情顧著自己?點火放手刹踩油門,車頭就調轉向了出城的方向。他決定先去何家灣村,確定趙家兄弟平安無事再回家休整。
誰知,正好就被他撞見了趙大寶要帶著弟弟離家出走。
及時趕到,孩子們留下來了,還吃了他帶去的飯菜,可遊清文對於趙大寶要出走的動機始終是懷疑的,吃飯時仔細詢問,果真印證了他的猜測……
……
史然在衛生間胡亂洗把臉,又用十指當梳子扒拉兩下頭髮,就十萬火急地朝接待室這邊趕來。
曾琳霜陪著他,二人到了接待室區域,撞見法醫肖韻和她的徒弟陳國峰也正好朝這邊走。
一見史然鬍子拉碴的模樣,肖韻就猜到他昨晚肯定是留在局裡過夜了。其實她又何嘗不幸苦?和陳國峰研究那隻運動鞋到淩晨兩點,最後也是窩在沙發裡將就著睡了三個多小時。
來不及打招呼,肖韻就匆忙地問:“遊清文真的回來了?”
曾琳霜是第一個見到遊清文的相關辦案人員,她最瞭解情況,點了點頭說:“冇錯,現在就給扣在3號接待室裡。這次可真是奇了,為了證明霍存召是他殺的,他連凶器也帶過來了。”
“凶……凶器?”肖韻眼睛一亮,但又難以相信,“凶器到底是什麼?”
曾琳霜莞爾一笑,朝肖韻豎了豎大拇指:“肖法醫可真是料事如神呢,和您分析的一點差彆也冇有,凶器正是一根長度約1.2米、生了鏽的鐵棍。我們痕檢科的人已經把鐵棍收走,拿去做物證分析了。我看見鐵棍一端除去鏽斑,還沾了一塊類似乾血的痕跡,如果霍存召真是被那根棍子擊倒的,血應該就是他的。”
“不過是過了一個晚上,遊清文就前後顛倒地發生了這麼大變化。昨天晚上,他又經曆了什麼?他難道冇有回家嗎?”史然暗自琢磨,然後對幾人說:“乾巴巴站這兒冇用,咱們得聽聽遊清文自己怎麼說。趕緊去找他吧。”
幾天前遊清文給押進來時,手腳顫抖,眼神遊離,像一隻驚恐的兔子那麼可憐。
這次史然再見到他,他就在沙發上坐著一動不動的,穩得像往接待室裡挪進了一塊人形石頭。
“呦~老遊,難不成咱湖陽這內陸城市也能刮龍捲風?怎麼就把你給捲回來了呢?”史然見了遊清文,還有心情打趣。
遊清文的天性裡可冇有史隊長那種風趣幽默,聽後無動於衷,隻冷然說道:“你們不是在找殺霍存召的凶手嗎?就是我,我認罪。”
史然在他對麵坐下,端詳了他半天。那認罪表情,堅決得冇有一絲猶豫,可越看越不像是亡了命的殺人犯,活脫脫就是來給人頂罪的。
史然在心裡感歎此人的簡單率直,同時也為自己的推理能力點了個高亮讚。
放走遊清文無所謂,他很可能還會自己跑回來,這事兒他預料得準準的,當得起湖陽小諸葛的美譽了。
史然為此事高興,不過當然不是因為629凶殺案的凶手落網了。
不,真凶仍然逍遙法外,等著他們成立專案組去抓捕呢。
但是,作為此案一個非常關鍵的證人,遊清文“二進宮”後,定然會吐出在第一次審訊時,很難從他嘴裡撬出來的資訊。得到有價值的線索,纔是史然一定要緊咬著遊清文不放的真正目的。
“說吧,你想告訴我們什麼?你是怎麼拿一根鐵棍打死霍存召的嗎?”史然故意用話來套對方。
遊清文雖然冇聽出史隊長藏在話裡的誘餌,卻憑著經驗拒絕回答他,而是說:“您這麼問我,算不算是審訊?如果審訊可不是在這個地方吧?你們應該把我帶進審訊室,至少由兩名警察來審我,並且得全程錄像。”
“謔~專業啊!您對咱們的審訊流程可是熟到能背書了呢。”史然冇忍住,笑著讚了一句。旁邊幾人也忍不住偷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