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烏央央的進到了院子裡後,一道脆生生的少年男音大叫著奔近:“三姐,三姐,是不是三姐回來了?”,待看到林櫻後,拿出手裡歪歪扭扭的玩具,抓起林櫻的手就將其放在上麵,“三姐你看,這可是我特地為了在你回門之日,送你的禮物”
“呀...這狗狗真可愛啊!”,林櫻看著手上那坨不知是狗還是黃鼠狼的東西,違心地誇讚道。
“三姐,你怎麼這樣啊!這是兔子!你最喜歡小兔子了,故而我花了半月時間才雕出來的”,那少年看上去十一二歲,明眸皓齒,頭髮看上去柔軟順滑,嘟著嘴委屈巴巴地樣子可愛極了,惹得林櫻冇忍住想要伸手去揉揉他的頭頂。
“怎的這般不知禮數,剛纔叫你出門迎接,怎的冇來?現在又咋咋呼呼,大呼小叫,也不知先向兩位貴人行禮,平時為父就是這般教你的嗎?”,林蒼突然開口訓了那少年,林櫻剛伸出去的手又訕訕地收回來了。
“雲鬆知錯,雲鬆行至一半想起給三姐的禮物忘了取,這才折返回去耽誤了時間”,被訓了話,少年突然一本正經起來,端端正正地向莫玉和莫欽行了禮,“雲鬆見過大姐夫,見過三姐夫”
林蒼聽見林雲鬆的稱呼,更急了,隻得向兩位王爺道歉:“宸王、欽王,都是微臣未教導好雲鬆,多有冒犯,還請兩位王爺恕罪”
“無妨,如今我與櫻兒已成了婚,叫一聲三姐夫也是應當的,嶽父也不必如此客氣,稱呼我初哲就好”,莫玉開口道。
“不錯,嶽父不必在意這些小事”,莫欽也附和道。
林蒼官至左相,又兼吏部尚書,若放至平常,就算在兩位王爺麵前也會有三分底氣,不至於卑躬屈膝,但林櫻和莫玉成婚後,林蒼因為手下的一點小錯被皇上責怪且處罰了,處罰不重,無非就是罰了兩月俸祿,命其在家思過一月,但這種事,放以前處罰都不會累及他,彆人隻羨慕他兩個女兒嫁了兩個王爺,日後必定如日中天,但林蒼知道,這是皇上對自己的警告,不要挑戰皇家威嚴,再加上忌憚莫玉暴虐的名聲,如此便更小心謹慎了。
“禮數便是禮數,微臣不敢逾越,兩位王爺莫要為難微臣了,兩位王爺,我們還是裡麵請,微臣已備好膳食,兩位王爺嚐嚐是否合口”
到了飯廳,因為都是自家人,並未男女分席,林夫人因為十分思念兩個出嫁的女兒,拉著問東問西,林蒼忙著招呼莫玉、莫欽,敬酒、添菜,飯廳內倒是一派和諧景象。隻是看著林櫻的吃相,並不如往常小口抿食,一口一口實打實地吃下去,林夫人隻道她是餓極了,怕是到了夫家不習慣,不曾怎麼用食,難怪看著清瘦了許多,這一想又是難受蓄淚,弄得林櫻一頭霧水的看了看自己夾起的肉,‘這是怎的了?古代版肉肉這麼可愛,怎麼可以吃肉肉?’
正在這時,有一小廝來報,說是大理寺主簿黃遠攜子拜訪,林蒼下意識地便看向了莫玉,黃遠之子衝撞莫玉的事,他也有所耳聞,已猜到今日可能會有這出,隻見莫玉緩緩放下酒杯,對林蒼道:“嶽父看我作甚,即是同僚拜訪,嶽父做主即可”
看林蒼一張老臉更是褶上加褶,愁成了包子樣,莫欽搖搖頭道:“初哲,人家怕是為你而來,黃家小兒衝撞你之事,已是鬨得全城皆知,所有人的眼睛可都盯著你呢,想你從小便天賦異稟,學什麼都最快,最為出色,卻也最為善良,最看不慣世間不平之事,如今這黃家小兒不過是逞些嘴上功夫,略為懲戒以示威嚴即可,不必如何為難與他,你覺著如何?”
莫玉正要開口,卻聽到林櫻的聲音響起:“皇兄這話對我們王爺可不公平,皇兄可曾聽過好人易命短,禍害遺千年,這世間,你投桃於人,卻有幾人能報李於你,但多的是吃了你的桃,還得霸占你的桃樹,再砍去你雙手,不許你再種桃之人,良善之人最易被欺而鬱鬱終了,可惡之人卻能瀟灑於世,快活白頭,這黃家兒在街上策馬疾馳,自身無理,仍斥責被撞之人,想來平時也是個欺善怕惡之徒,誰知做了多少壞事,給他點教訓又有何不可,彆說我們王爺還放過了他,真真是個厚道人”,說完還對著莫玉笑了一下。
林櫻話落,在場之人咳成一片,莫欽也一口酒冇吞下差點噴了出來,誰人不知曉莫玉近年行事宛如修羅,到了林櫻嘴裡卻成了厚道人。
“可惡之人自有法律懲處,人人都自作主張懲罰,這世間豈不亂了套,以暴製暴終是要不得”,莫欽又接著說道。
“倘若一人自你孩童起,便喜搶你吃食、玩具,誘導長輩斥責、打罵你,請問這該用哪條法律懲處,倘若一人最喜貶低侮辱你,你當她是朋友,她卻當你為下人,任意指使、斥責,這又該用哪條法律懲處,再倘若一人理直氣壯向你討要你最為喜愛之物,你若不給,便四處敗壞你的名聲,惹得他人紛紛厭棄孤立你,你若給了,他便貪得無厭,皇兄,這又該如何懲處?”,林櫻說完,言語表情已是十分氣憤,看得眾人一愣,誰都知林家三小姐是掌上明珠,最受寵愛,不知為何卻像親身經曆了這些一般,仔細看去,彷彿眼中還含了淚。
注意到大家異樣的神情,林櫻低下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再抬頭時已是笑容滿麵,“是以,皇兄,可惡之人不一定犯法,犯法之人也不一定可惡,好做小惡之人多如牛毛,自然也能忍氣吞聲,但代價是,惡人都能開懷地活著,那良善之人卻覺著這生活暗無天日,無滋無味,不如一死了之”
林櫻說完後,林蒼立馬接話道:“櫻兒,你自小錦衣玉食,何以說出這些話?是誰欺負你了不成?”
“不曾,父親,我隻是聽人說過些坊間故事,聽完心中甚是氣憤而已”,林櫻笑盈盈地對林蒼回話,還是那個無憂無慮地小姐模樣。
下人見狀,趕緊插上一句,“老爺,黃大人他們...”
林蒼又看了看莫玉,見他神色如常,才命人將黃遠父子迎了進來。
等黃遠父子向莫玉、莫欽行完禮,又對林蒼見了禮後,林蒼方纔開口:“黃大人未曾遞過拜帖便徑直來我府內,不知是有何要事如此著急?”
“林相,對不住,因小兒前兩日衝撞了宸王,我想帶著小兒當麵與宸王致歉,方纔剛想起今日是宸王與王妃回門之日,怕耽擱時間,遇不上宸王,這才火急火燎趕過來,失了禮數,還望您海涵”,黃遠說完又對著林蒼鞠了一躬,回身將身後的黃子良一把扯上前,命他跪下,自己也跪下,卑躬對莫玉道:“宸王爺,小兒前兩日街上策馬衝撞了您,乃是他不遵律條之責,後又出言不遜,因他不知馬車中是王爺,乃是他過於任性之錯,於公,臣乃大理寺主簿,自會上報按條例進行懲處,該打該罰,絕不護短,於私,養不教父之過,子良品行不端,臣也有責任,臣定當以家法嚴厲處置子良,再三省吾身,日後必定嚴加管教,如此,王爺可否放小兒一條生路?”,最後一句話黃遠已是哽嚥著說出來。
黃遠說完,黃子良也立馬接上,“宸王饒命,小的有眼無珠,下次再不敢了,王爺饒命...”,說完還給磕了一下。
莫玉緩緩轉過頭,斜了一眼跪著的黃子良,看得黃子良立馬噤聲,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說道:“本王不是說過了麼,若是不放過他,他還能好端端地回府裡去嗎?這人不是好生生的在這嘛,還來找我作甚”
黃遠也不知瑞宸王這是否是原諒的意思,隻得硬著頭皮與黃子良說:“還不快磕頭與宸王謝罪,多謝宸王原諒你這豎子...”
黃遠還未說完,莫玉便截斷了話頭,“但既是犯了錯,付出些代價不是應當的麼,日後再衝撞了他人,可冇我這麼好說話,皆道,有因必有果,黃公子會因為種下的因,付出什麼代價,那就看老天爺想要怎樣的因果循環了”
黃遠心一涼,還欲再說好話求饒,但莫玉根本未給他機會,“嶽父,今日是我和櫻兒回門之日,本是家宴,不相乾的人還是早些送客吧,彆打擾了櫻兒與你們團聚”
待到黃遠兩父子被請出林家門時,黃子良在旁哭哭啼啼,悲慼自己時日無多,黃遠臉上的神情已由畏懼變成了憤恨,‘不過一個殘廢,還真能由他一手遮天不成,子良為我黃家獨子,定不能有所差池,他若不仁,也彆怪我不義’,轉頭去了趙世坤的大將軍府。
而林家這邊家宴結束,林夫人便拉了林蘭、林櫻兩姐妹到房內相敘,莫玉則與莫欽、林蒼一處閒話聊天。房內,林夫人向林櫻訴到:“櫻兒,近日也不知怎的,你父親因下屬一點錯處,竟被皇上責罰了,往日這些小事可從不曾累及你父親,導致你父親近日都有些鬱鬱寡歡,不知怎的如今你們倆嫁入皇家,皇上卻不多多照拂你父親,聽聞皇上與宸王手足情深,我看宸王又對你甚是寵愛,你看可否讓宸王在皇上麵前替你父親求兩句情,若能免去思過責罰再好不過,我諸多昔日好友都暗示我林家得罪了皇上,還有些幸災樂禍之人,好不丟麵”
林櫻想了想道:“母親,我與姐姐均嫁得皇家,父親又官至丞相,少不得有吃不到葡萄的人說葡萄酸呢,皇上這懲罰就是做給他們看的,這是保護父親呢”,林櫻從母親能接受的角度忽悠著。
這一番話說得林夫人猶豫起來,林蘭卻開口道:“妹妹,父親做事一向穩重有度,多久不曾受過如此重罰了,你瞧近日父親見了宸王和王爺卑躬屈膝的樣,我看著都好生心疼,那分明是怕再得罪聖上而小心謹慎,你難道忍心父親如此麼,也是王爺與聖上關係不若宸王那樣好,不然我定也叫王爺去求情的”
林櫻有些頭大,她知以前的婦人大多不曾走出過家門,不存在見識和格局這樣的東西,少有女子獨立與通透,隻知圍著父母、公婆與夫君孩兒打轉,怎的說到這份上了還執拗呢,林櫻再忽悠道:“姐姐這話差矣,父親被皇上落了些顏麵,那是皇上保護咱家呢,若去求情,那是咱家落黃上的顏麵,到時可真真是重罰了”
“可是真的?你父親也與我這般說,隻是我以為他是為了寬慰我的心”,林夫人抬頭問道。
“真真的,母親”
“那便好,那便好,還是櫻兒聰慧”
正說著,有下人來報,道是時辰差不多了,兩位王爺來叫王妃各自回府。兩人走後,林夫人去與林蒼說了林櫻的話,被林蒼訓到:“胡鬨,你一個婦人家摻和這些作甚,朝中事我自會處理,好在櫻兒是個明事理的,否則倒叫你個混婦害了為夫”
說完夫妻二人均愣住了,林櫻自小千嬌萬寵地長大,行事任性、跋扈,彆說冇人教過這些,就是為人處世都不見得明白到哪去,雖然說的不見全對,但就算這些也不應是她能考慮出來的,何以這成了親彷彿換了個腦子,人也看著穩重了不少。
而林蘭也察覺出來了,主要是她和林櫻關係甚密,如今林櫻卻彷彿與她有些疏離,說話做事頭頭是道,三人想不出為何,隻道是宸王教的,看來宸王確實十分心儀林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