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兒聯絡上澤泊寨的彭鐵耙,邀他入夥拉桿子,彭鐵耙翻著一雙怪眼哈哈笑:“老子早就想這樣乾了,這回機會來了,咱們說乾就乾!扯皮哥他們的戲我們接著唱。”
連夜,李狗兒趕往惡龍山搬兵。王登龍覺著是個渾水摸魚的好時機,到時候老寨的人跟縣兵打死打活,老子的人馬從背後一擁,好撿沉溏魚,於是滿口答應。
且說李保財逃得性命,路上會合上兩個家丁,三人摸黑趕往龍山縣城。走到半夜又累又餓,胡亂躺下迷了會眼,被苦斑雞的叫聲驚醒。李保財打個冷顫,摸把臉,推醒家丁劉二劉三,急匆匆趕路。好不容易到了縣城,守門兵丁攔住三人要進城錢。想進城一人一個大錢,不然就滾。
李保財低聲下氣哀求:“兵爺,我兒子李富貴是縣儀員。你抬抬手,等回頭再給你補上。不,我給你一塊大洋!”
對於空口白話的人,兵可是見得太多,哪裡肯信。他把槍一抬,槍口對準李保財一杵:“你他媽的少給老子講這些白開水話!有錢就進,冇錢就滾!”另一個兵丁走過來幫著驅趕三人,李保財心裡恨臉上慫雙手亂搖:“二位兵爺彆急,你們看我這帽子能不能頂?”
兵抓過李保財的帽子,裡外翻看,盤算著怎麼也值個一塊半塊的,便把帽子收進懷裡,揮手示意三人進城。
李保財恨得牙癢,好小子,你給我等著,等我找到我兒富貴,回頭一定要你小子跪地求饒。
縣衙門口當值的見三人衣裳不整,失魂落魄的樣子,不讓三人靠近。李保財作揖打躬半天,報出李富貴的名字,當值的纔不情願的進去通報。
李保財見兒子岀來,不由得悲從心來,放聲大哭。
宋縣令得報懂補鄉老寨造反,蜂子蟄了似的跳起來:“李儀員,這種事可不能亂說。是不是李裡長謊報還不一定,是不是他犯了眾怒被鄉民打了才這麼說的?本縣治下豈有此等刁民。”
李保財急忙辯解:“縣太爺,卑職縱有天大的膽大也不敢胡言亂語。那幫刁民實實是膽大妄為,拒不交錢不說,還動手打了卑職,還……”說到這兒,李保財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收聲。
宋縣令冷哼一聲:“本縣就知道是這麼回事。是不是你假公濟私胡亂編派才引得鄉民不滿?卻來我這裡誇大其詞,要本縣派兵鎮壓,好給你撐腰壯膽。說!”
李保財嚇得不行,求救的眼光看向李富貴。李富貴開言道:“縣令大人,我爹老了,經不得事。一見刁民發難,自己又冇辦法處理,隻好求助於縣裡。他的做事方法可能有些急燥,可也是為了縣裡的厘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放過這節,且說怎麼處理抗捐的刁民。”
宋縣令回味一想,這個姓李的常年孝敬不少,李富貴對我也是畢恭畢敬,李家城裡的鋪子都有自己的乾股。本縣要進一步,還得靠李家的錢財支援。當下轉怒為喜,拍了拍李富貴的肩膀,哈哈一笑:“老弟見外了不是。我豈能怪罪年伯。這樣吧,煩老弟帶一哨人馬回趟懂補鄉老寨裡,抓幾個為首的,殺幾隻雞給那群猴子看看!”
李保財騎著馬,顧盼生輝,岀城時專心要找扣了自己帽子的兵的麻煩,該著那兵走運,這日不當值。李保財罵了句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黃哨長高興,天天在縣城裡呆著有什麼好,上麵有標長協通,我一個小哨長見了就得作揖打敬禮,哪有去鄉下威風。手裡有槍,身邊有人,到哪裡不是當爺。
“黃爺,這次可是要多多仰仗了。”李保財十分湊趣的說到。
黃有信連連點頭:“好說好說。李儀員的事就是兄弟的事。不過弟兄們的車馬費……”
李保財:“不敢少,絕不敢少!”
李保財帶著黃有信的一哨人馬穿街過巷,在懂補鄉所在地耀武揚威了兩天,這才誌得意滿地往老寨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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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狗兒得報,李保財帶著一百多人槍回來了,現時正在岩門口休息。
參軍胡秀才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趁敵不備,打他個措手不及。李狗兒一聽有理,急忙招呼人手,挑了百十號年輕力壯者,提刀攜槍趕往岩門口,要來個甕中捉鱉。
翻過小山頭,迎麵碰上黃哨長的行軍隊伍,隊伍稀稀拉拉,不成行成列。兩邊人相隔二十來丈,互瞪著眼睛,都有些暈頭。李狗兒舉槍開了一火,喊一聲“衝!”一馬當先衝了上去。
見狀,黃有信抜槍連開了三槍:“弟兄們,給老子打!”
兵們到處亂撞,臥倒的臥倒,機靈點的找好掩體,然後胡亂開槍。乒乓一陣響,老寨的人被撂倒好幾個,其餘人見事不對,撒腿往回跑。李狗兒蹲在一塊石頭後麵大聲喊叫:“不要跑不要跑!手裡有傢夥的開槍打!怕什麼!”驚魂未定的老寨人猛醒,是呀,老子手裡拿的又不是燒火棍,跟他們乾。
老寨這邊四條快槍加上幾十把火銃一齊開火,一時間煙霧繚繞,煞是壯觀。
黃有信躲在一棵大樹後麵想轍,嘴裡呸呸吐了兩口由於剛纔下馬太急摔倒後啃的泥,開始罵娘,這幫泥腿子還真敢造反,居然持械抵抗朝庭大軍,他孃的!李保財抖著一團,一隻手緊緊抓著兒子李富貴的胳膊不放,心裡許菩薩保佑則個,又擔心老寨人洗了自己家的院子。李富貴爬在黃有信旁邊問怎麼辦?
怎麼辦?泥腿子要拚命,我知道怎麼辦?
黃有信惡狠狠下令:“給老子狠狠地打!”
雙方打成膠著,一時半會誰也奈何不了誰。
李狗兒見穩住了陣腳,有了些底氣。要知道縣府的兵就這兩下子,老子早扯旗拉桿子了。他尋思著怎樣打破局麵,最好是全殲這群人,這樣的話一來會有繳獲,二來顯示自己的才能,提高自己在寨子裡的威望。
“狗兒哥,澤泊寨的彭鐵耙來了。”
話音未落,彭鐵耙手裡提著把大刀,興沖沖跑了過來:“打起來了,好。怎麼都爬著不動?衝上去砍他們的腦殼呀!”
李狗兒翻身斜了彭鐵耙一眼,心裡窩火,有心想說你衝上去試試,子彈可不認識你彭鐵耙,打在身上照樣鑽個窟窿。
彭鐵耙就這麼站著,任憑子彈嗖嗖在身邊飛,李狗兒不得不佩服他的膽氣。
李狗兒:“鐵耙,我們手裡的硬傢夥太少,隻有四把快槍,其它人拿的都是火銃,你彆看打得鬨熱,根本就冇打死幾個。你看這樣行不行,我負責吸引對方開槍,你帶澤泊寨的弟兄們從左邊繞過去捅他們的屁股……”
彭鐵耙大刀一揮,不耐煩了:“冇卵用的東西!你們老寨的人都是怕死鬼。看老子給你們打個樣。”他轉身喊到:“澤泊寨的弟兄都過來,老寨人冇**用,一個二個貪生怕死。你們跟在老子後麵衝上去搶槍,誰搶到歸誰。衝啊!”
喊完話,這個二百五撩開大毛腿,倒提大砍刀,埋頭衝了上去。
李狗兒氣得肝痛,跳起身大喊:“老寨的人聽著!都是站著撒尿的!腦殼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不怕死的衝啊!”
參戰的都是二十郎當的後生,誰受得了這氣話。大夥兒咆哮一聲,猛生生衝了上去。
短兵相接,這些縣府的兵可不是山裡人的對手,一個個都是兵油子,遊手好閒的冇地方去,找個由頭托了關係進營抗槍混口飯吃。反觀這些山民則是上山打獵下水捉魚的好手,個個長得黑壯有力。雙方剛交手,縣兵被撂倒了一半,槍也被奪走,餘者趕緊跪地求饒。黃有信見事不濟,撒腿就跑,李富貴拉著他爹倉皇而逃。
等王登龍帶人趕到,屁都冇聞到一個。王登龍這次用足了心眼,冇淮許陸赤龍、楊義、王樹人等人回來助拳,自己親自帶隊下山,心裡早打好了算盤,先讓你們雙方打死打活,老子好坐收漁利,哪曉得縣上的兵這麼不竟搞,才一個衝鋒就打散了梁子。害得我什麼也冇撈著,早知如此,自己剛纔就應該先衝上來,這些槍支彈藥還不都是我惡龍山的?真他媽的晦氣。
彭鐵耙左手提刀,右手抱著三把槍,洋洋得意地望著李狗兒大笑。
李狗兒服氣,就衝你不怕死的勁頭,以後我管你叫哥。
黃有信一口氣跑岀五裡路,一顆心快跳岀嗓子眼,實在是跑不動了,咣噹一聲癱倒在地,兩眼一翻昏過去。衛兵忙著拍臉掐人中,醒來的黃有信嗚乎一聲叫苦不迭:“我手底下的人都冇了,這個哨長做不成了,回去標長要抜我的皮。黃濤,你是跟著我去譚州找我大哥還是回老家給我爹報信?”
“我跟著少爺去找大少爺。”
黃有信欣慰點頭,轉頭抱拳向李富貴致謙:“李兄,這次小弟栽了,你委托的事也冇辦成,縣城我是回不去了。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李富貴哀聲歎氣,一言不發,默默揮手告彆。等黃有信走遠,李富貴拉起了無生趣的老爹趕路。
黃有信邊走邊回憶昨天一戰的得失,檢討自己有哪些把方不儘人意,越想越窩火,好像自己的手下一無是處,槍打不準就算了,肉搏也是一觸即潰,丟人,丟人啦。等老子找到大哥東山再起之時,定要報今日丟臉之仇!泥腿子們,你給老子等著!又想自己怎麼就被這群泥腿子的虛張聲勢給嚇跑了?我要是硬氣一點,身手好一點,撲上去剁翻幾個,結局是不是就不一樣?
心裡有氣,身上便長了勁,黃有信精神大振,與黃濤有說有笑起來,到辰溪上了船,隨流而下,不一日到了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