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烏雲,無月。
一條黑漆狹隘的小巷內不斷的有擊打辱罵聲傳出。
巷內外的路旁扔的滿是剩飯垃圾。
這些泔水的氣味在這悶熱的天氣中不言而喻,更何況還有無數的蚊蟲飛舞在上方嗡嗡作響。
幾隻流浪貓穿梭在這遍地的垃圾中尋找著食物,那豎瞳在黑暗中閃出瘮人的綠光。
這些景象倒是給這片地區點綴了一些錦上添花的意味。
小巷外的不遠處,一位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嘴裡叼著半截香菸。
他黝黑的手中提著沉甸鼓起的黑色塑料袋,這裡麵裝著的自然是生活垃圾。
男人看著麵前已經堆滿壘起的垃圾桶,蚊蟲的嗡響湧入耳中,遠處又傳來巷內的哀嚎慘叫。
中年男人向巷子內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心中毫無波瀾。
這種事情在這裡平平無奇。
這裡是城市外圍的貧民區,這裡聚集了太多的“垃圾”。
這裡的晚上隨時可能有躺在地麵上半死不活的吸毒者。
那些傢夥們臉上的破潰與皮包骨頭的身形代表著他們已經命不久矣。
野雞們每晚都站在不遠處昏黃的路燈下不留餘力的招攬著客人,想要榨乾這些窮鬼們口袋裡的最後幾個子兒。
她們臉上厚重的化妝品與硬擠出的假笑讓人看著就反胃。
中年男人抬頭看向遠方。
那些高樓大廈就在不遠處佇立著,紅色與藍色的光斑劃亮了半塊天空。
但唯獨他們這裡的天空,漆黑沉默。
不過間隔幾十公裡,彷彿隔了一整個世界。
中年男人用力的嘬了一口嘴裡的菸屁股,手中的垃圾狠狠的摔在了垃圾桶的旁邊。
天氣預報說今晚下暴雨。
“這該死的鬼天氣。”
一腳踩滅地上的菸頭,中年男人回到家中緊鎖房門,以免被那些傢夥們盯上。
這裡的治安可算不上好,巷內那傢夥就被他們盯上了,中年男人表示慶幸,還好被盯上的不是他。
……
巷內。
“大哥,這傢夥冇動靜了,不會是...”
巷中的幾名街頭混子看著地麵上躺著的青年,目光怯弱看向了領頭的大哥。
領頭的刀疤男人看著地麵上連呼吸起伏都消失了的青年,站在原地點了一根香菸。
目光看了看三名小弟,又向了不知是昏迷還是死亡的青年,鼻孔湧出一縷煙霧飄向空中,嘴中陰沉沙啞的吐出幾字。
“拿把鏟子。”
“……”
生活在這裡的人,冇有任何人會在意他們,死了就死了。
刀疤男不止一次做過這種事,他很有經驗。
幾名混混喉嚨裡嚥了一口唾沫,不用問就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幾人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閃過的瘋狂。
他們今晚都有動手,若是被條子查到,誰都跑不了。
“乾。”
三人急忙跑去租的破舊樓房裡拿鐵鍬。
“呼。”
刀疤男人嘴裡吐出一縷白煙,不緊不慢的退到了不遠處的黑暗中以免被彆人看到。
如果被彆人看到,或許今晚要挖兩個土坑。
“嘭!!!”
頭頂一道藍色的閃電劃亮了半塊夜空,刀疤男被嚇的一激靈,他看向天空,啐了一口唾沫。
一聲驚雷後,天空逐漸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這使得這片貧民區更加的悶熱潮濕。
“啪嗒,啪嗒。”
雨水滴落在泥地上躺著的青年,血液混合著雨水從他的額頭處滑落。
隻是幾秒鐘而已,天空的雨水便越下越大,地麵上的垃圾被雨水砸的哀嚎。
泥地裡昏迷的青年眉頭微皺,閉起的眼皮輕微的抖動了幾下,緊接著雙目突然睜開。
他的眼睛裡奔湧著無止儘血紅的殺意,那血腥瀰漫的殺意甚至在空中瀰漫了一抹飄渺的紅煙。
青年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緩緩的從泥地上站起身體,他站在原地冇動,因為眼前的黑暗讓他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枯糙的手摸向自己發出劇痛的身體。
那肋部的凹陷感,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肋骨斷了三四根。
“嘣!!!”
天空中無數道閃電炸出,耳邊儘是狂暴的炸雷聲。
藍色的閃電把巷中的身影照的忽明忽暗。
他滿臉血液、凶暴的眼神、修長的身影屹立在狹隘的小巷中。
雨越來越大,如朦朧般籠罩了這條巷子。
刀疤男人在不遠處的屋簷下躲雨,眼睛瞄了一眼青年所在的方向,倒是在滿天的雨水中隱約看到了一道身影。
刀疤男人嘴中的半截香菸一口吐掉,走到了巷內。
看著青年若無其事的站在原地,又想起他剛纔的模樣,心中一股怒火升起。
“兔崽子,還會裝死是吧。”
青年聽到這話,眉頭微皺,看著隻到自己肩膀處的刀疤男人,似乎在思考這人是誰。
刀疤男人看到青年這個表情,也冇有說話,隻是手摸向了腰間的匕首。
“老子他媽..唔!”
嘴裡的話還冇說完,刀疤男人的臉就被他麵前的青年狠狠的抓住。
“咚!!”
一聲**與牆壁碰撞產生的巨大悶聲響徹小巷。
這聲聲勢之大,連漫天的大雨都遮掩不住。
刀疤男人的腦袋被青年的大手的抓著,他身體已經癱軟,手中拔出的匕首也掉落在淤泥中。
看著破舊的水泥牆壁連腐朽的牆皮都被撞碎了幾片,青年的眼睛看向了旁邊的銀白色的水泥電線杆。
“咚!咚!咚!”
巷中不斷有悶聲響起。
“啪嘰。”
一道身影摔落在地麵的泥水中,血肉模糊的腦袋不斷有血液漂浮在低窪水麵上。
刀疤男人後腦的骨頭如同瓷器一般凹陷破碎。
青年的眼中已經收起了殺意,他麵色冷漠,就如同捏死了一隻螻蟻。
過了幾秒,青年的眼睛逐漸熟悉了黑暗。
他看了一眼周圍的建築,心中瞭然。
這是他曾經生活過的貧民區,這裡麵充滿了麻木與罪惡。
正當他準備離去之時,身後幾聲腳步踩進水中的聲音響起。
青年轉身看去,隻見身後三人手裡一人一隻鐵鍬。
“……”
“……”
雙方都是沉默。
沉默一瞬之後,巷內又響起了嘈雜聲。
巷外躲雨的野貓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渾身肮臟濕漉的毛髮炸起。
它們低聲嘶吼著不斷後退,綠色的眸子緊縮,它們看到了什麼。
黑暗籠罩著這裡,冇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偶爾有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
幾分鐘後,青年滿身血液,他彎腰在坑窪泥濘的水坑裡麵洗了洗手,然後麵色平靜的走出了小巷。
雨夜中,幾道身影躺在地麵,大雨沖刷著這一切,地麵泥土夾雜的血液粘稠又血腥。
……
路過一家醫藥店,青年摸了摸重生之前被打出來的傷口,沉默的走了進去。
“買繃帶。”
老闆聞言抬頭,看到麵前臟兮兮、渾身是血的青年,眼睛眯了眯,發現這是熟人,於是好心說道:
“我說,小野,你又跟那些混混們打架了啊。”
“你也老大不小了,應該找一份正經工作,而不是整天混跡在這裡。”
“……”
青年沉默,冇有回話,他拿起繃帶後,又從兜裡掏出幾張濕漉漉、皺巴巴的錢丟給了老闆。
他的全名叫野草,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至於為什麼取名野草。
冇什麼原因,生命就如同路邊野蠻生長的野草一般半文不值。
他從小就無父無母,在兒時就已經混跡於街頭,這片街區的人大部分都認識他。
他的童年在這片街區目睹了太多的暴力色情與毒品。
至於他的親生父母在哪,他完全不在意,野草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至於這好心的老闆,野草忘記了他的名字,或許叫老李,或許叫老王。
擺了擺手,轉身離開。
街道上的暴雨一直在下,野草冇錢買傘。
他都已經住在貧民窟了。
看著不遠處漆黑的樓房,野草淋著雨,麵色平靜的走了過去,破舊的樓房最上麵是他的家。
還冇等他走進那漆黑的樓道口裡,身後一道清脆的童音響起,無比突兀。
“刀魔。”
聽到這聲童音,野草皺了皺眉向身後看去。
那是一個七八歲,紮了兩個包子頭,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小女孩兒。
小女孩身穿棗紅色白邊的小裙子,身上散發著潔白的光暈,顯得她純淨無比。
這小傢夥站在暴雨中,雨水似乎長了眼睛,紛紛避開了她。
她與這片臟亂的貧民窟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野草站在原地沉默的看著小女孩。
小女孩抬頭,臉上帶有笑容的看著野草,她隻到野草的腰部。
空氣中除了雨聲,在冇有其他動靜,氣氛倒是意外的沉重。
幾秒之後,野草眼神淡漠,嘴裡平靜的吐了兩個字:
“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