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看著渾身冒汗的小一學生,默默無語。
如果自己不是重生的,估計自己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上課不老實,下課瞎亂跑就是8幾年學生的校園生活。不像十幾年後,學校怕學生出危險,下課走路,上廁所都有具體規範,一點課外活動都不許有,稍微大點聲說話都會被訓斥。
第三節課還是母親的語文,第四節課也是語文。
估計很多人會詫異,又不是大學,怎麼可能連上三節都是語文課,可是當時確是這樣,一個老師可能上半天,甚至一天的情況。
在80年代,老師稀缺的情況下,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一點都不奇怪。
1986年4月,國家頒佈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是我國首次把免費的義務的教育用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也就是說適齡的“兒童和少年”必須接受9年的義務教育。
但是這個才頒佈半年的法律離農村的學校還很遠,小學輟學還很多,以致之後很多年,班主任的主要工作從教學變成了勸學,就是讓孩子不輟學。
在農村的學校裡,除了班級乾部以外,冬天會有兩個特殊的編外“班乾部”。一個叫做總統,一個叫做飯桶。
所謂的總統,也叫爐長,東北的教室裡冬天生爐子。一入冬各班就在教室中間留出一塊空地支上爐子,生火用的柴是同學們各自從家中帶來的花生秧子或者苞米棒。
家離校近的同學,每天早來為大家生好爐子,晚上值日生負責倒爐灰,並準備好第二天的柴和炭,一切都做的井井有條。但是有的孩子特彆勤勞,承包了一冬天的爐子生火工作,還總是用爐鉤子捅火爐裡的火炭,又獲得了一個高階大氣上檔次的外號:總統!就是總捅爐子的意思,完全褒義,毫無貶義。
至於飯桶,也不是貶義。學生們冬天中午不回家,早上媽媽就給孩子們把午飯裝在鋁製飯盒裡,第三節下課後由專管熱飯的同學就把飯盒放到爐子上,大家都不願把飯盒放到最下麵,容易糊;也不願意放在最上麵,熱不透。所以這個時候就看誰和飯桶的關係好了。
老孃在上麵講課,班級裡的飯桶同學在冇下課的時候就把飯盒放在火爐上麵。很多同學都無心看黑板了,眼角的餘光一直瞟著爐子,想看看自己的飯盒有冇有搶占到好的位置。
有的位置好,自己暗暗偷笑,有的位置不好,想著下課如何和飯桶打好關係,爭取明天放在合適的位置。小時候的生活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老孃在上麵講課,早就注意到這種情況了,但是根本不管。
首先這些孩子才小一,能被老孃壓製住,不去爐子邊上圍觀就不錯了,第二,每天的課程真的不是很緊張。冇有幾十年以後小一就開始補課的那種緊張感。
第三節很快下課,孩子們跑出去玩,跳皮筋、踢毽子、打口袋、跳房子,等等,隻有飯桶同學把爐子上的飯盒調換位置,免得真的加熱不均,這個也是學校老師的經驗傳授給了飯桶。
老孃示意曾毅也出去和孩子們玩,但是你讓曾毅43 6歲的年紀和8.9歲的孩子一起玩,完全很羞恥有冇有。
因為曾毅從小就比較安靜(因為曾毅本體昏迷,係統托管的身體,很少調皮),所以看曾毅不出屋,老孃也冇說什麼?
畢竟在這個年代,聽話的孩子就是好孩子。不惹事的孩子就是乖孩子。
再上課,然後就是午休。
老師們的午飯和學生們差不多,也是自己從家裡帶來,然後放在辦公室的火爐上加熱,學校每天會給老師兩毛錢的飯補。
看著飯盒裡的白菜豆腐,曾毅不由的皺眉,前世的曾毅就不愛吃白菜,重生了也逃不過白菜的魔咒。
東北的冬天最常見的幾種菜就是白菜,酸菜,豆腐,蘿蔔,菜乾,土豆。前世曾毅娶了一個潮汕老婆,老婆喜歡吃這些菜,但是曾毅是很少吃,畢竟吃了幾十年,都吃傷了。
一個菜再好吃,整個冬天吃也受不了。
本來曾毅打算佛係的過下去,還和前世一樣,安穩的過這幾十年,讓分身去折騰,但是看到吃的,曾毅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做點什麼?
不說帶領彆人發家致富,至少讓自己家吃的好點,讓前世的那些兄弟過的好點還是可以的。
看著曾毅拿著飯勺難以下嚥的樣子,老孃暗暗歎氣,畢竟自己家剛蓋了四間大瓦房,還欠了不少外債。現在真的冇辦法做出太好吃的夥食。現在農村能天天吃的起肉的家庭基本不存在,三五天吃一頓肉就算不錯的家庭了。
曾毅聽到母親歎氣的聲音,心裡更難受了,默默的拿起勺子大口吃飯。
你還彆說,和前世被空氣汙染的蔬菜比起來,現在的蔬菜冇有那麼多雜質,還挺好吃。
看到曾毅大口吃飯,老孃也吃了起來。
一頓相對無言的午飯過去,老孃收拾飯盒,然後開始刻鋼板給孩子們出題。
說到“刻鋼板”,現在的很多人可能聽都冇聽到過,可對於八十年代的老師來說,卻是一門必修課。
那時的油印,全靠刻鋼板。鋼板需要紋路清晰的,蠟紙需要冇有皺褶的,鐵筆需要尖端不是太鋒利的。自己靜心坐下來,一筆一劃刻到鋪在鋼板的蠟紙上,刻鋼板需要細心,一筆一畫都很講究。刻得狠了,劃破蠟紙,印出來就是一片油墨;刻得輕了,除不掉蠟層,字就印不出來。
刻完一張蠟紙,放在油印機上壓好,把油印的滾筒調好油墨,力度均勻地一推,一張白紙上就有了自己的筆跡。推一次,掀一張,一張蠟紙,最多可印500多張。有時候,刻鋼板時用的力度太大,蠟紙在印刷時便會破裂,達不到印數,蠟紙還得重新刻。
刻一張蠟紙,一般需要一個小時,經常把手指頂得生疼。時間長了,右手中指的前端,就有了一層厚厚的繭子。
馬上期末了,很多老師要提前把鋼板刻好,然後去後勤排隊油印試卷。所以老孃開始刻鋼板。
曾毅在旁邊看了一會,懷唸了一下前世。
感覺無趣以後走到離爐子不遠的地方找個辦公椅坐下,閉上眼睛假睡,實際上決定思考這輩子到底怎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