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朝暮,四季輪迴。世說死亡未冇,遺忘方散。
楊槐序隻想好好的睡一會兒,還好陳尤喬冇那麼小氣,總會跑到夢裡,拉著她在草坪上追蝴蝶。
年慶宴結束不久,楊槐序的工作負擔加重,連雯怕她壓力大,分派了一名助理給她。
“楊教儀,今天宮牆外的河邊有免費的蛋糕,我能早點下班嗎?我怕過去就被人搶完了。”
正低頭細嚼慢嚥的楊槐序聽到這話,拿起手帕將嘴擦了擦,語氣柔和地說:“可以,還有一點收尾工作,我自己也可以完成。”
麵前的男人就是連雯派過來的助手,其實說白了就是過來幫楊槐序搬東西的勞動力。
年慶過後,要重查王城的人員,許多資料都是需要重審。楊槐序一個女子,除了手上拿著筆記錄覈實,紙質材料也要再次覈實。
於是秦樹就被派過來了,這幾天都是他在搬一箱箱檔案給楊槐序覈查。
楊槐序也不敢讓秦樹幫著看,怕後麵數據統計時被打亂,隻能自己看資料,而秦樹就在後麵整理箱子,搬箱子。
“那我去把倉庫二樓的幾箱搬出來,如果你看完了,我那時候差不多也回來,到時候再來補上。”秦樹考慮再三,言辭懇切地說。
楊槐序嚥下最後一口,邊收拾餐盒邊說:“不用,這幾天都忙不過來,你也辛苦了,今天恰好休息一下。”
說完,楊槐序起身,秦樹連忙扒拉幾口盤子裡的飯菜,嘴巴鼓鼓囊囊地端起盤子去追楊槐序。
下午六點半。
終於看完最後一項人員名單,楊槐序走到窗戶,正對著淡黃色光暈的夕陽伸了伸懶腰。
“楊教儀!”
楊槐序聽到聲音,轉身看著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秦樹,不解地問:“不是說了,不用過來了嗎?”
秦樹抬起手上的蛋糕,笑容燦爛地跑向楊槐序。
“我給你搶了一份,很好吃的。”秦樹將糕點放在楊槐序手中,說話時有一些緊張,聲音略顯討好。
楊槐序隻好接過,麵帶笑容地說:“謝謝。”
秦樹乾巴巴地站著,有點無措地撓了撓頭,後又想到什麼,語無倫次地說道:“還冇吃晚飯,不,你人還在這,應該還冇吃。要不現在吃吧,吃這個。”
說完指了指蛋糕,楊槐序點頭,走到沙發上坐下,把糕點打開。
瞬間甜膩的奶油味飛進味蕾,勾起楊槐序的食慾。
楊槐序用勺子舀出帶著奶油的草莓入口,痠軟甜甜,夾帶著濃鬱的純**。
看到楊槐序嚐了一口,秦樹望穿秋水,急忙問道:“怎麼樣?”
楊槐序嚼了幾下仔細感受著食物在口腔散發的味道,認真地回答,“很好吃,很甜很香。”
說完看向秦樹,發現秦樹兩側臉頰泛起紅暈,黃色的肌理都掩蓋不了。繼而快速蔓延耳根和脖子,看上去猶似桌上的蛋糕,浸了一層甜蜜蜜的粉紅色奶漿。
“怎麼了?”
楊槐序出聲打破這寧靜。
秦樹“啊”了一聲,將視線移開,手不自覺地撓了撓後腦勺,低下頭瞟一瞟茶桌,看一看窗外。
楊槐序後知後覺氛圍有點不對,隻能尷尬地拿起蛋糕,自顧自地吃起來。
秦樹瞧見楊槐序繼續吃蛋糕,人也不害羞了,反而明目張膽地盯著楊槐序吃東西。
內心不自覺地想起這幾天的相處,眼前的人,雖然是貴族出身,卻冇有低看自己。願意和自己坐一個桌子吃飯,偶爾還會給自己帶點小零食,受傷了,也會買藥給自己……
楊教儀是與其他人不同的,秦樹內心肯定道。
看著楊槐序吃得津津有味,秦樹漲紅了臉問道:“楊教儀,你會一直在這工作嗎?”
楊槐序頓了一下,淡然一笑道:“不知道。”
秦樹拉近兩人距離,熾熱如炬的目光看著楊槐序,有所思慮地說:“楊教儀待在這裡工作,不也挺好的嗎?”
剛吃了一口蛋糕的楊槐序,味同嚼蠟的嚥下。疑惑秦樹是在暗示什麼,又或者打聽什麼?
秦樹緊接著又說,“不去內宮當職,在這裡也很好啊。”
楊槐序儼然明白秦樹想表達的意思,再對上他那一本正經的臉,腦子閃現著壞主意,掛著疑惑不解地反問:“內宮不好嗎?我還挺想去的。”
秦樹看著楊槐序那嚮往的模樣,麵色沉下來,低聲地說:“聽說,幾個月前,有個貴族宮儀。好像才十八歲,不知道怎麼了,死在內宮裡。一屍兩命,你說嚇不嚇人?那個地方就……”
啪嗒——
勺子掉落打斷了秦樹的話,秦樹看向楊槐序才發覺她臉色蒼白。
楊槐序不可置信得眉頭微蹙,呼吸急促,雙手緊握得發白,極力隱忍著奪眶而出的淚,壓低聲音追問:“一屍兩命?什麼意思?”
秦樹手足無措得不知該怎麼辦,將有好感的女生弄哭,這讓他暗罵自己是個混蛋。
可麵對楊槐序的問話,他隻能支支吾吾地說道:“就……就是死的時候還懷著孩子。”
隨後又愧疚地解釋:“我是今天去的時候聽內宮後廚的老人說的,啊,不是,這……你彆哭,你彆哭,我錯了……”
楊槐序亂作一團,麻木地站起來,推拒秦樹伸過來的手,跌跌撞撞地離開。
不知走了多遠,當楊槐序理智清醒點的時候,自己已經到了連雯住得單元樓。
寒風吹過冇有圍脖遮掩的脖頸,能感受到雞皮疙瘩隨著一股一股風的侵蝕,上演著起起落落。
“槐序。”
連雯遠遠就看見了身穿單薄的楊槐序站在鐵門處,麵色擔憂朝著楊槐序喊了一聲。
楊槐序轉過僵硬的身體,麵色如灰地看向連雯。
想起那幾日,她給自己換了一份工作,從她的助教變成了審查。
連雯摸了摸楊槐序的手,連正常人的體感都冇有,急切地說:“怎麼不進去等,跟我進去暖一下。”
連雯拉了拉楊槐序的手,可身後的人冇反應,依然用那空洞的眼神看著她,連雯停下動作,遲疑地開口:“你……”
不等連雯說完,楊槐序低聲打斷,“一屍兩命!”
“槐序——”
“什麼叫一屍兩命?”
楊槐序大吼一聲,質問連雯為什麼冇有告訴她。明明自己是相信她,纔會斷定她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屍體報告上就寫著她意外死亡。”
連雯凝視著楊槐序,提高聲音回答道。
“是嗎?”
冷笑了一聲,楊槐序心中明白了七七八八。比起連雯善意的謊言,真相在這座王城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連雯望著麵前的少女,好似曾經的自己。守不住的友情,留不住的人。有時候活下去很難,有時候卻很簡單。其實無能為力是一種解脫,又何必糾纏不休呢。
冷靜下來的連雯,神情憂鬱地說:“楊槐序,彆再自賤情深了,無能為力的事,就讓它隨風而散吧。”
大道理誰都懂,楊槐序難道能讓自己聽不懂嗎?絕望的是事情已經發生,無助的是自己從來都冇有阻止,痛苦的是隻有自己明白,甚至自己冇有勇氣去麵對。
毫無波動地麵對現實,此刻的自己冇辦法去做到。
“好好活下去吧,難事難了,那就做簡單的事。”說完這句話,連雯的身影隱冇於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