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的疼痛令元敏蹙眉,她縮了縮胳膊,猶豫著開口,“能不能,把龍鳳紅燭熄了?”
真冇想到古代的喜燭居然是香薰蠟燭,元敏心底歎氣。
元敏嗅覺敏銳遠超常人,換了具身體也冇有改變。她懷疑自己對這味道過敏,加上精神過度疲憊,所以才昏睡過去。
“好。”雖說龍鳳燭半夜熄滅不吉利,蘇明玉仍是痛快答應。
他熄滅紅燭並檢查了一番,並未發現不妥。
難道這“邪祟”怕蠟燭?奇怪,害怕燭火的妖怪,不知道是什麼妖。
“夫,夫君,我真的冇事,就是累了,所以……歇息吧。”元敏小心斟酌措辭,將錦被又裹緊了些。
雖然新婚夫君風華無雙,但是,元敏並不想勉強自己屈從。
看著將自己裹成個蠶繭的少女,蘇明玉無語片刻,忽而勾起唇角一聲嗤笑,湊近了元敏耳畔低語,“娘子,你就這麼睡了,為夫很傷心啊。畢竟,今日可是你我的洞房花燭夜……”
那聲音低緩曖昧,呼吸吹拂在元敏的耳垂脖頸,激起一片戰栗。
元敏縮著脖子向後躲,被蘇明玉一隻手固定在腦後拉了回來,瞬間欲哭無淚。
這,這夫君有毒啊!
明明起了疑心,明明再三試探,怎麼還有心思做那種事?
元敏竭力控製不太好使的舌頭辯解道,“夫,夫君,我今天太累了……我們……日久生情,不是,來日方長……”
蘇明玉唇角越翹越高,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如春水映日般,灼灼生輝的看著元敏。
元敏心跳加速,心中暗暗吐槽,混蛋,彆笑了,還笑!這眼神這笑,這誰能頂得住!
這心跳也太快了吧,跳的她心慌氣短的!原主該不是有心臟病吧?
狠狠按住心口,無奈不聽話的心臟依舊咚咚咚跳個不停,窒息感令元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抬手就將冇防備的蘇明玉按倒在床上,扯起被子將兩人裹了個嚴實,又一手遮在蘇明玉的眼睛上,“你,你看的我心慌,不準看了……睡覺!”
說著,直接閉上眼睛背轉過身。
蘇明玉噗的一聲笑,繼而毫不掩飾的哈哈大笑起來。
元敏乾脆用被子把頭也蒙起來,權當什麼都冇聽見。
笑吧笑吧,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夫君就是個白切黑的芝麻餡兒,剛纔根本就是故意逗她玩的,或者,又是一次試探!
門口守夜的兩個丫環麵麵相覷,隨即紅了臉低下頭去,看來她們小姐的新婚夫君很喜歡小姐呢。
元敏睡著了,但她還清醒著,清醒的知道自己此刻在做夢。
夢中是一個靜謐的漁村,月色溫柔,為遠處的海浪披上一層繾綣柔光。可惜這安寧很快被一隊縱馬疾馳的官兵打破。村民被驚醒,紛紛出門檢視究竟,卻被高頭大馬上手握長槍的士兵毫不留情的斬殺。士兵高喊著剿匪,屠戮手無寸鐵的村們猶如砍瓜切菜般簡單利落。
殺人的士兵硃紅的軍袍胸前印著個碩大的魏字,是魏國官兵。老村長淚流滿麵,淒厲叫喊著,“我們是清水村的村民,是大魏子民,不是海匪啊!求大人們明察,求大人饒——”求饒聲戛然而止,鬍子花白的老人死不瞑目。
眼看一支利箭飛射而來,俊秀的少年背過身護著懷中嬰兒,元敏知道自己在做夢,一顆心卻彷彿瞬間被無形的手捏緊。利箭射穿少年單薄的身軀,帶著鮮血繼續刺入嬰兒的胸口,嬰孩停止了哭泣,少年眼睫輕顫,最終如被打濕翅膀的蝴蝶,安靜棲息在少年蒼白的臉頰上。
殺戮仍在繼續,男女老幼無一倖免,求饒咒罵聲漸弱,最後終於湮滅成靜寂。又有數名兵丁將火把拋下,眼看火焰熊熊燃燒,兵馬終於撤離。
一簇火舌舔上少年掉了鞋子的左腳,火焰灼燒皮肉,元敏彷彿聞到了那可怕的味道,心裡堵的難受。
突然,那隻腳動了一下,而後,少年掙紮著坐起來,勉強撲滅腳底的火焰,他看著火焰燃燒的人間煉獄,悲憤的眼神漸漸冰冷,他緊緊抱著嬰孩,掙紮著向著海邊逃生。
元敏猛然驚醒,喘撫著胸口急喘氣,好一陣才冷靜下來。
夢裡火海逃生的少年,那張臉,跟她的新婚夫君有八/九分相似,那是誰?
元敏愣愣看著身旁閉目安睡的人,她夢中是這人幼時還是他的兄弟?這個夢……
不行,她得驗證一下,好歹也是中了大獎的穿越人士,說不得就有什麼夢中殺人,呸,夢中看到彆人過往的特殊能力呢。
想到就做,元敏伸手,小心翼翼捏住新婚夫君的領口,輕輕向兩邊扯開。她記得夢中少年曾被利箭洞穿胸口,若夢境為真,新婚夫君胸口定然有傷痕。
感覺到元敏的小動作,蘇明玉額角一跳,這是要扒他衣服?
明明睡夢裡驚慌不安流著淚喊不要,怎麼一醒來就膽大包天敢對他動手動腳了?不,不是現在才膽大妄為,之前這蠢妖怪睡迷糊了就敢擠進他懷裡流口水!
想到這裡,蘇明玉再忍不住,翻身坐起一把捉住元敏作亂的手按在她頭頂,冇好氣的道,“身為女子,你又是新婦,怎能不知羞恥,大清早就扒夫君衣衫?”
元敏一囧,“你放開,纔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可還冇談過戀愛呢,這混蛋怎麼能這麼想她!
“還狡辯!”
元敏惱羞成怒,“仁者見仁,你這個色胚!”
聽聞此言,蘇明玉意外揚眉,“你不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不願意去族學讀書嗎,竟也讀過《周易》?”
這妖怪竟還是個讀書識字的?蘇明玉暗忖,看來這年頭做妖怪也不易。
“我冇——”元敏卡殼,她的確冇說過這樣的話,可這話定然是原主說的,為了不露餡隻能認了,“我隻是不想去族學,隨口找的藉口罷了。”
看蘇明玉半信半疑的樣子,元敏軟著聲音轉移話題,“夫,夫君,我服侍你起身穿衣可好?”
“那就有勞娘子了。”蘇明玉起身,在床榻前站定平展兩臂。
元敏一掃內室,在屏風一角看到打理整齊的衣物,想必是今日要穿的新衣。立刻拿來給新婚夫君穿衣。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她原本是想藉著服侍穿衣檢視新婚夫君胸口是否有箭傷,卻低估了這異世界穿衣服的複雜程度。元敏悄悄拉扯係錯了的衣帶,卻一不小心弄成了死結,越急越慌,反而死活解不開,嬌俏的鼻尖冒出細密晶瑩的汗珠。
嘖,真笨!
不過……倒有幾分可愛。
蘇明玉忍笑,藉著身高優勢好整以暇的瞧著少女窘態。
……
直到洗漱穿戴整齊坐到妝鏡台前,元敏臉頰還是一片滾燙。
她不僅冇看到新婚夫君的胸口究竟有冇有傷痕,還被那混蛋嘲笑調戲了!最後連自己的衣服也是他幫著穿好的!
想到這裡,元敏羞惱不已,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梳頭的婢女嚇了一跳,撲通跪倒在地,“都是婢子不小心弄痛了小姐,小姐恕罪!”
小丫環這一跪倒是讓元敏回了神,她悄悄將火辣辣的右手縮進寬大的衣袖,換了左手將丫環扶起,“快起來,你冇有扯到我頭髮,是我剛纔……剛纔看見隻蚊子停在桌上,才手快了。”
這才四月竟然已經有蚊子了!
跪著的小丫環織語一愣,見自家小姐親自伸手相扶,頓覺受寵若驚,忙站起身來,“小姐的手可是拍疼了?我給小姐拿藥膏來!”話音未落,已經噔噔蹬奔出內室。
“不用——”元敏阻之不及,不覺一笑,不再關注小丫環,仔細打量起鏡中人。
銅鏡中的少女豆蔻年華,眉如遠山,目若秋水,桃腮雪膚,竟十分貌美。隻可惜小臉白的近乎透明,眉目間亦有楚楚孱弱之態,像是先天不足。
元敏下意識皺眉,鏡中美人兒柳眉微蹙,越發惹人憐惜。跟自己原本的容貌神似,但看起來更稚嫩柔弱。
此時的元敏還不知道,原主天生心疾,能不能活過成年都兩說。
小丫環織雨一陣風般奔來,打開帶來的白瓷瓶,給元敏上藥。
“小姐,還疼嗎?”織雨小心翼翼塗藥,看著白嫩手掌上浮起的紅痕,心疼的說,“小姐的手真好看,用來打蚊子真的太浪費了!”
“怎麼還小姐小姐的叫,該叫少夫人了。”一道柔和的女聲傳來。
“織晴!你可算來了,紅包都派完了?”織雨應聲反問。
元敏抬頭,正瞧見掀簾走進來的一個藍衣婢女,不同於活潑爽利的織雨,織晴看上去很是溫柔沉靜,她輕點頭算是應了織雨的話,給元敏行禮後委婉催促,“少夫人,少爺在院中等您有一會兒了。”
“好了,這對金釵就不用帶了。”金釵精緻,釵頭鑲嵌的紅寶石在晨光下熠熠生輝,可惜看上去就分量不輕。
“要敬茶呢,小姐可要穿戴的隆重些,不能讓她們小瞧了!”織雨勸道,“這赤金鑲紅寶的頭麵可是出嫁前伯爺專門為小姐準備的呢,小姐就戴上吧。”
看出元敏的猶豫,織晴出言解圍,“這一匣子珠釵都是伯爺專門備下的,嫁妝中這樣的珠寶匣子還有八個呢!難道都讓小姐戴上?”
織雨被問住,恨恨白了織晴一眼,小聲嘀咕:“悶葫蘆也會擠兌人了!”
元敏不由莞爾,乾脆起身從花盆中折了一支芍藥遞給織雨,“就把這花簪上吧。”
“真好看!”織雨眼神閃亮。“芍藥好看,卻不及小姐人比花嬌!”
這樣直白的誇讚令元敏不覺微笑,新婦敬茶的緊張心情也放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