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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在生時頗愛玉石，我想買尊小玉佛供奉到她的陵寢去。店主不在店內，隻有兩個小廝在裡麵照看。我隨手拿起幾個玉器把玩，成色不是很好，想來上乘的玉器應該被店主收了起來。
“老闆呢？”小廝遞上茶，恭敬地答道：“ 您稍歇著，老闆馬上回來。”
我聽見內堂有人說話，知道店主正在陪其他客人，壓低了聲音說：“我時間緊，勞煩通融一聲。告訴你們老闆，就說我要一尊上等玉佛，隻要成色好，價錢不是問題。”
夥計應了一聲，轉身去了內堂，不一會， 店主滿麵紅光地走出來，笑道：“有失遠迎，不知貴客想要個什麼樣的玉佛？”
“當然是最好的。”
“這邊請。”店主掀開門簾，引我入內，“這些都是上等貨。”
我看著滿目琳琅的玉石，的確成色好很多。
“這塊切完了嗎？”我指著一塊翠綠的玉石問道，石頭已經被切下大半，不過切口很新。
“看來姑娘是內行人。”店主說，“這塊玉石萬裡挑一，可惜已經被另外的客人買走了。”
“人呢？走了？”
店主踟躇，道：“那位客人定了玉佛，說好今天來取，眼下正在後麵的客堂裡。”
我皺皺眉，店主指著另一塊玉石說道：“這塊也不錯，而且有現成雕好的。”兩塊玉石看起來差不多，但內壁的光澤度完全不一樣。外行人或許看不出來，可我是跟著陸如許收藏過玉石的人，哪能輕易將就。“帶我去客堂。”
“這......”店主看出我打定主意，猶豫著要不要帶我去。
“買賣，講究你情我願，他若不願意轉手，我就此作罷，絕不給您添麻煩，他若同意，我再加五十兩，如何？”
店主顯然被我的話打動了，道：“既然姑娘誠心要，我願意幫姑娘做一回說客。”
玉石店後麵的宅子比商鋪大得多，園子裡分佈著多間獨立的小屋子，專門用來加工玉石，正對著園子的屋子裝飾貴重明亮，就是店主所說的客堂。堂裡坐著一個人，毫無疑問，他就是買下玉石的人。
“公子。”
那人側身，半張臉露在夕陽餘暉中，竟然是樂康寧。
“不用說了。”我對店主道，“我們認識。”
最後玉佛還是到了我手裡，以他的身份，並冇有商量的餘地，我看中的東西，就算是他的心頭寶，照樣恭敬地送上來。我和樂康寧同路，冇有不一起走的理由，況且我出門時未駕馬車，坐他的馬車正好。馬車裡用油脂糊過，中藥的熏香令舌苔發苦，我疑心他病得不輕，剛入秋，絨披風已經穿上了。病成這樣還親自過來，看來這個玉佛對他很重要。車裡安靜得可怕，想來他小時候對我不像現在這般冷淡，我們再不對付，多少也能說上幾句。也許人真的善變，即使一起長大，也不能阻止對方變成一個陌生人。
“到了。”他溫和地說。
哦，我含糊地迴應，和紫竹一同下了馬車。
“樂侍郎好像病得不輕。”紫竹盯著遠去的馬車說道。
“我可冇心思管彆人。”
“公主跟樂侍郎似乎生疏了。”
“聽你說的，好像我跟他以前關係多好似的。”
紫竹笑道：“公主說什麼就是什麼。”
母親的冥誕在中秋節前一天，父皇特意讓我和大哥去陵寢祭拜，樂康寧請求同行，父親允了，他入宮後被養在母親身邊，聽嬤嬤們說，母親去世他在殿中跪了一夜，她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凍暈過去，他對母親的感情可想而知。大哥請了應雲台的道長為母親超度，我擺上買來的玉佛，發現樂康寧帶了一個銅製的香台，上麵擺著一顆夜明珠，香台比夜明珠大了兩倍，擺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和我的玉佛尺寸倒是十分合適，我看著正在供奉紙錢的樂康寧，忽然明白過來，原來他定做玉佛是要送給母親作冥誕壽禮。他冇有說破，我也冇有問他，隻是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覺得自己對他的恨緩和了幾分。
按照祖製，祭拜完母親後大哥要守上一夜，於是我和樂康寧折返回宮。這次路途不短，紫竹又不在身邊，顯得氛圍更加詭異。我同彆人交往，還冇有誰能令我如坐鍼氈，早知道我自己騎馬回去。
“你的病好些了嗎？”問出口我就後悔了，明明盼著他出點意外，又何必裝模作樣呢？
“好多了。”他冇有正眼看我。
一路上再冇有多餘的話，直到進城時他纔跟我說了第一句話：“我要到城隍廟為武娘娘寫個福袋，公主想去嗎？”我從未聽說可以為逝去的人寫福袋，一般求好事纔會寫福袋祈福。
“好啊。”為我母親寫福袋，我當然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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