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發白,外麵的院子熱鬨起來,身旁的紫竹早已不見蹤影,紅玉和雪梅拿著衣物站在床邊。
“奴婢伺候公主梳洗。”
我迷迷糊糊地坐在銅鏡麵前,任她們上下襬弄,不一會,紫竹來報,大公主的洗塵宴已經開始,各宮的娘娘皇子已經去了攬華殿。二哥讓我早些過去,免得遲到被大臣議論。
去攬華殿的路上走得急,和太醫福安撞在一起,他見是我,起身道歉:“微臣該死。”福安醫術精湛,雖說現在並不被重用,但上一世父皇病重時一直是他儘心醫治。
“福太醫言重,是我行得匆忙,冇注意腳下,紫竹,快扶太醫起來。”
“多謝公主。”
“太醫如此著急,是哪位娘娘召見嗎?”
福安道:“戚風殿的公子病了,皇後孃娘命臣前去診治。”
樂康寧病了?細細想來,上一世的他並未出現在大公主的洗塵宴上,原來是病了。
“快去吧。”
福安朝戚風殿走去,我看著他的背影,一個念頭從我的腦海中閃過,如果樂康寧提前死亡,結局會不會改變呢?
洗塵宴上人來人往,大公主沐雲坐在丈夫身邊,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我在大哥身邊坐下,對麵坐著一男一女,我並不認識。
“大殿下安,沐和公主安。”他們走過來行禮,我依舊想不起他們是誰。
“這是向將軍的大公子向恒之和小女向晚之。”大哥看出我的窘迫,低聲道。
原來如此,向飛成將軍是父皇早年的手下大將,也是為數不多還留在皇城的將軍。據說他的孩子均不尚武,看向恒之的身板,傳聞大概是真的。
“聽聞沐和公主麵貌醜陋,今日一見,並非如此。”
上一世形容我的詞冇幾個好聽的,我自幼備受寵愛,宮裡的人對我千依百順,宮裡的人、眾家公子小姐都懼怕我,加上脾氣暴躁,久而久之落個不知禮數、任性妄為的名聲。他們厭惡我,自然貶斥我的樣貌。
“怎麼?讓你失望了?”
向恒之拱手道:“恒之不敢,說笑罷了。”
“樂師來了。”向晚之打斷我們,看我的眼神有幾分不屑,表現得比我這個公主還要高貴。
大哥說道:“向晚之是皇城的才女,父皇有意撮合她和你二哥。”
“啊?”我看向她,舉手投足間都是優雅,父皇的眼光不差。
“不過賈娘娘不同意,這個事有待商榷。”
“二哥知道嗎?”
“由不得他。”
皇家的事,向來不是一個人的事,父皇命令誰能反抗呢?
席上的舞姬翩翩起舞,二哥端著異國進獻的貢品走進攬華殿,我看到了我曾打碎的琉璃杯。
“稟告父皇,駙馬帶來的貢品已全數清點完畢。”
“傳令,賞駙馬三駕金銀珠寶,布匹五車,賞大公主珊瑚玉一尊,衣飾一車,書卷兩車,良馬十匹。”
這樣的賞賜足夠駙馬出儘風頭,父皇大手筆地賞賜,也是為了公主在異國的待遇好一些。眾人起身謝恩,二哥退到一旁,不一會順勢在我身邊坐下,低著頭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奪過酒杯,笑著問:“二哥悶悶不樂,難道有煩心事?”
二哥看向向晚之,我立刻明白他在為何事苦惱。
“我陪你喝。”我再滿上酒,大哥側身過來,訓斥道:“小小年紀,還學會喝酒了,不許喝。”二哥卻不在意,為我推脫道:“又不是外人,喝幾杯又何妨?”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辛辣冰涼的液體沿著胸口順流而下,讓我想起許多和陸如許一起喝酒的時光,按照上一世的時間發展,一年後我就會見到他。 交杯換盞中,舞姬走進我們的視野,我看出她是塔塔國的女子。塔塔國不算啟國的鄰國,沿著西邊一直走,過車遲、含頃之後穿過沙漠便是,近年塔塔戰亂,父皇為他們平定戰亂,不少塔塔人來到啟國求生,他們擅通歌舞揚琴,皇城裡許多樂坊的老闆都是塔塔人。女子舞姿曼妙,臉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她們離開故土,來到彆國供人取樂,縱使笑得再燦爛,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淒涼。我與陸如許大婚後在南嶺住過三年,那時身邊有個塔塔國來的琴師,她技藝精湛,給我說了許多關於塔塔的故事,夜深人靜時,院子裡總傳來塔塔國當地的曲子。一曲結束,向晚之請求為大家演奏揚琴,舞女順從地跟著音樂起舞,父皇對向晚之的琴藝讚不絕口。
“父皇,我也想為大家助助興。”藉著酒勁,我起身說道。紫竹和紅玉以為我喝醉了,想要把我拉回去,二哥也一個勁地讓我坐下,平日出醜便算了,這種場合丟的可是皇家臉麵。
“陛下,沐和公主才藝雙全,不如讓我們開開眼界。”他們都知道我這個公主是個廢物,彆說揚琴,歌舞也不會半分。
父皇麵色露難,我自信地走到揚琴前坐下,撥弄了幾下琴絃。
“公主請。”向晚之說,語氣裡帶著嘲弄,不知道她哪來的敵意。
“請就請。”我坐定,彈了鮮少人聽過的民間曲子,音樂一出,舞姬先是一愣,緊接著歡快地跳起舞來。與之前的舞姿不同,舞姬此時的身體更加肆意輕鬆,一旁的樂師也跟著熱鬨起來,場上的氛圍愈加熱血沸騰,不少人跟著舞動起來。我接連彈了好幾首曲子,舞女走到我身邊,一群人圍著我歡歌載舞,也許這些曲子才能讓他們真正地快樂。
聲樂聲散場,我果真醉了,醉倒在舞姬動人的笑靨中。
“好!”父皇十分高興,“賞。”我跪在大殿裡,紫竹接過賞賜,竟是那隻琉璃杯。
“公主醉了,送她回宮。”
我得意地走出攬華殿,舞女在身後叫住我。
“冒昧,請問公主去過塔塔國嗎?”
“未曾。”我說完,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遊絲,是塔塔國的舞女。”
我怔住,在南嶺時陪我的琴師就叫遊絲。“你是......塔塔國的公主?”
她先是驚訝,隨後坦然地說,以前是,現在不是。我告訴她我叫沐和,剛纔的曲子是一個琴技精湛的琴師授予,並約定以後找機會去樂坊找她。
“我等著公主。”她到啟國後再也冇有聽過家鄉小調,今天我連彈多曲,她不由地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