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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眼緊閉,白色毛衣衣領被血染紅,一頭黑長髮沾滿灰塵,血順著額頭和垂落的手一滴滴地砸落在瑩白的雪中。
兩個工人將她小心翼翼地抬出隧道口,外頭的工人和趕來的醫生護士還有鐵路局的人麵色一凝。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工人“咚”的一聲跪了下來,緊攥著一本筆記本嚎啕大哭。
麵對此景,佇立在風雪中的工人紛紛脫下了安全帽,紅著眼看著寧清被送上救護車。
戰初堯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巨大的疼痛在身體的每一處如同雷炸開了來。
“落落——!”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著,用儘全力朝救護車跑去。
然而救護車卻載著寧清的遺體漸漸駛離,就像帶走了他所有的希望。
戰初堯強忍疼痛追趕著,赤紅的雙眼中滿是恐慌:“不要!落落!快停下!”
救護車冇有停下,反而消失在了霧濛濛的風雪裡。
帶著為了救人而犧牲的寧清,離開了戰初堯的世界。
第十五章吊燈
“落落!”
顧母一驚,忙轉身去看,見戰初堯竟然坐了起來。
他滿頭細汗地大口喘息著,泛紅的眼中帶著幾分迷茫和恐懼,像是夢見了什麼讓他害怕的東西。
顧母立刻擰了條毛巾給他擦著額頭和臉上的汗:“怎麼了?”
微涼的濕潤感讓戰初堯一怔,眼神隨之恢複了焦距。
急促的呼吸並未停下,他拂開顧母的手,啞聲道:“我……夢見落落了。”
聞言,顧母動作一滯。
她垂下手,扭過頭遮掩著紅了的眼眶。
“隧道坍塌,她被埋在裡麵,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死了。”
戰初堯的語氣平靜的就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眼角的悲痛卻出賣了他故作鎮定的坦然。
顧母拿著毛巾的手顫了顫,抹淚道:“彆說了……”
良久,戰初堯才抬起頭,含淚自嘲道:“媽,我是不是特混蛋?”
寧清每次需要他的時候他都不在。
甚至連死,他都冇能見到她最後一麵,更冇能送她最後一程。
顧母忙搖搖頭,語氣中滿是自責:“是爸媽不好,爸媽冇有勸住她,冇有告訴你她的事……”
“叩叩叩——”
病房門忽然被輕輕釦響,李主任提著一籃水果走了進來。
顧母站起身迎了上去:“李主任。”
李主任點點頭,麵色沉重,他將果籃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失神的戰初堯身上。
顧母擦了幾下眼淚,端著臉盆出去了。
“俊霆。”李主任小心地開口,生怕說到戰初堯的痛處,“這些年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聞言,戰初堯眸色一暗,並冇有說話。
比起寧清,他的辛苦已經不算什麼了。
見他這樣,李主任更不好受,想要勸又怕他更加傷心。
“有些事……咱們阻止不了。”他哽聲道。
戰初堯苦澀一笑:“阻止不了嗎?如果我對她對一些理解,也許就不是這樣了。”
李主任抿唇,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寧清被抬出隧道的場景不斷的在腦海裡回放著,加劇了疼痛感,戰初堯闔上眼緊擰著眉,語氣低落:“主任,抱歉,這段時間我恐怕冇辦法工作了銥驊。”
“你纔回來,是該休息段時間,其他的事你不用擔心,我都會處理的。”
李主任心裡不禁鬆了口氣,他也希望戰初堯好好休息。
寧清的事現在是他心裡的一個結,冇有解開這個結,他肯定是無法繼續工作的。
和顧母說了幾句話後,李主任便離開了。
在滴完最後一瓶藥水後,戰初堯執意要回家,顧父和顧母也冇辦法,隻能送他回了家。
顧母將屋子都打掃了一遍,乾淨嶄新的如同新房。
戰初堯癱坐在沙發上,頭靠在沙發背上愣愣望著天花板的吊燈。
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微微發燙,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
夜風從敞開的窗戶吹了進來,帶走了幾分沉悶,卻又帶來了幾絲寂寥。
他又這麼坐了一夜,直到天亮,戰初堯才起身出門。
桐霞市南站。
戰初堯站在視窗前,緩聲道:“塢安北站。”
拿到車票,他空著兩手就進了車站。
看著led螢幕上棲霞市通往塢安市的車次,戰初堯眉目深沉,指腹摩挲著車票,心中百感交集。
第十六章大山
車廂內。
戰初堯坐在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匆匆而過的景色,手不由攥緊了。
鐵路通了,寧清應該會很高興吧。
點點苦澀在心底蔓延開來,戰初堯緊抿著唇,強忍下眼眶的酸澀。
身旁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看他神情悲慼,忍不住問道:“小夥子,你怎麼了?”
戰初堯愣了一下,搖了搖頭:“這麼多年,鐵路終於建成了。”
他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聽了他這話,女人眉眼是遮不住的喜悅:“是啊,你也是回塢安市的?”
戰初堯遲疑了一會兒後點點頭。
“這鐵路一通,咱們這些在外打工的人可方便多了,之前還要坐十幾個小時的大巴,本來就暈車,車上的味道更難聞,走高速又不給開窗,彆提多難受了……”
她滔滔不絕地說著,語氣中滿是因為可以更快更輕鬆回家的欣喜。
戰初堯聽著,心中確是悲喜交加。
這些聽起來很渺小的高興事兒,背後卻是眾多無私工人用命換來的,其中就包括寧清。
一共五個半小時的車程,其中經過了六七個小隧道。
可每經過一個隧道,戰初堯就覺呼吸都被扼住了,彷彿每個隧道口都能讓他想起寧清的死。
直到車行駛到了曾經因為無法打通而被叫停項目的大山前,戰初堯心頭一窒,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難忍的慌亂。
黑暗幾乎是在一瞬間籠罩了過來,他呼吸猛地滯住,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致命的壓迫感如同頭頂的山壓在了他的心口,讓他難以喘息。
這條隧道是這段路中最長的,將近一分半鐘的隧道,戰初堯卻覺得過了好幾年。
直到看到了明亮的光線,他才平緩了被壓抑了許久的呼吸。
窗外的一切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陽光穿過雲霧,落在群山綠水間,一切自然而美好。
戰初堯看著,心似是被一隻手揪著,不疼卻又難受的要命。
他眼眶不覺泛了紅。
如果寧清看到這樣的景色,一定會很開心,而且更加自豪。
一路上,戰初堯一直都望著窗外,有那麼幾個瞬間,他總覺得自己看到了寧清。
她站在途徑的每個信號燈處微笑著朝他招手,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告彆。
“落落……”
戰初堯呢喃著,視線漸漸模糊。
五個小時後,車停在了塢安市北站。
因為不是節假日,客流量並不大,戰初堯站在北站外看著拿著心裡來來去去的人,久久都無法挪步。
良久,他纔回過神,抬腿準備離開。
“師哥!”
忽然,許明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轉身望去,見她提著一個檔案袋快步走了過來。
許明娜站定在他麵前,一臉詫異:“你怎麼在這兒啊?”
戰初堯冇有回答,隻是看了眼她手中的檔案袋,反問:“來拿資料?”
“嗯,準備回去了。”許明娜點點頭。
她見戰初堯兩眼發紅,眼瞼發青,顯然冇有兩年前有精神了,再想到幾個月前寧清犧牲的事,不由皺起了眉:“師哥,嫂子的事情……你也彆太傷心了。”
聞言,戰初堯眸色一沉,垂在雙側的手攥了攥。
許明娜見他這樣,更說不出其他的話。
“你快進站吧。”戰初堯淡聲道。
許明娜看了眼時間,慌忙轉身朝進站口跑,然忽然停住轉身問:“那你呢?”
“我四處走走,一會兒再回去。”
第十七章橙黃
天色漸漸黑了,戰初堯走在街上,望著橙黃色的路燈,心緒萬千。
如果不是時間和記憶提醒他已經過了兩年多,他真的會以為此刻還是還寧清起了爭執的那個夜晚。
他停下腳步,垂眸怔怔看著眼前的斑馬線。
正當戰初堯深陷過去的回憶時,一個氣球忽然滾向了路中央,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衝了過去。
一陣尖叫聲迅速拉回了戰初堯的思緒,當看見馬路中央的男孩時,他眼眸一震,下意識地衝了過去。
霎時間,天地恍然都開始顛倒了過來。
戰初堯看著漆黑的天空,隻覺變得輕飄飄的身體似乎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而一切都彷彿被放慢了數倍,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滿腦子隻剩下了寧清的臉。
“咚”的一聲巨響,戰初堯半睜著眼望著眼前受到驚嚇卻毫髮無傷的孩子,臉頰旁是一股濕粘的熱流。
僅存的意識也在慢慢的被抽離,他迷濛的眼中掠過一絲輕鬆。
這種感覺像是一種麻藥,讓他忘卻了失去寧清的痛苦……
蒼白卻又帶著血的唇角彎了彎,戰初堯陡然陷入深淵般的黑暗中。
……
“俊霆!俊霆!醒醒啊!”
耳畔熟悉的聲音不斷地在叫喚著,戰初堯眉頭一蹙,緩緩睜開了眼。
同事吳凱見他終於醒了,忍不住調侃道:“咱們工作狂的工程師也有偷懶的時候。”
聞言,戰初堯愣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見身邊的人滿臉震驚:“吳凱!?”
吳凱不是在他去f國前就辭工回老家了嗎?
見戰初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吳凱一頭霧水:“怎麼了啊?睡了一覺把人給睡忘記了嗎?”
戰初堯直起身,雙眸匆匆環顧了四周,眼神不由一震。
這裡顯然是設計部的會議室,他怎麼會在這兒?
他捂著頭,一遍遍回憶著,可無論怎麼想,最後記憶都停留在他為了救孩子被車撞了那一刻。
吳凱臉色一變,語氣多了分關切:“你冇事吧?身體不舒服?”
然而戰初堯卻冇有迴應。
他看著手機,整個人似是呆住了,緊縮的眸中滿是那個不可思議的時間。
兩年半以前,他居然回到了兩年半以前!?
“嘭”的一聲,手機從他顫抖的手中弋滑落,吳凱愣了一下。
“落落呢?落落在哪兒?”
戰初堯激動地站起身,雙手緊緊抓著吳凱的手臂。
吳凱驚恐地看著他,結結巴巴地說:“午,午休剛結束,她應該,在勘測部吧。”
話音剛落,戰初堯就如同一陣風一樣跑了出去。
剛要進門的同事差點被他撞倒,看著那匆忙奔跑的背影,同事一臉疑惑:“他怎麼了?”
吳凱聳了聳肩:“不知道啊。”
一路上,戰初堯又是幾次險些撞到人,帶著些許灼意的陽光照在走廊上,點點如星的灰塵漂浮著,心跳也隨著越漸接近目的地而開始加快。
跨上最後一層台階,戰初堯扶著牆喘氣了幾口氣,目光卻在看見走廊另一端的那個人後猛地滯住。
寧清!
麵對他的猶豫,戰初堯便率先開了口:“主任,有什麼事?”
李主任這纔回道:“俊霆,桐塢鐵路的項目我想讓你先放一放。”
聞言,戰初堯眉頭一蹙,心底隨之多了絲不安。
“為什麼?lj”
“f國那邊的工程需要不斷更進,上麵的意思是需要一個能力優秀的人領隊過去,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你最合適。”
聽了這番解釋,戰初堯臉色一變:“抱歉主任,我想我不能勝任。”
雖然不明白李主任怎麼會突然提前說去f國的事,但他知道一旦他離開了,很可能又要麵臨一次失去寧清的痛苦。
那樣的感受經曆過一次就夠了。
而聽到戰初堯的拒絕,李主任麵色也難看了幾分:“俊霆,你以前從冇拒絕過任何任務,前天桐塢鐵路項目我知道你和落落有誤會,所以冇說什麼,但這次不一樣。”
“我相信局裡或者市裡有比我更優秀的人,所以主任,我還是不能接受。”
戰初堯麵無表情地說著,絲毫冇有改變主意的想法。
李主任緊擰起眉,眼中多了絲慍色:“你怎麼突然這麼犟了?”
“主任。”戰初堯目光微沉,放緩了語氣,“我不能再對落落失言了,嶽母過世那幾天我冇有陪著她,我接下這個項目就是為了和她一起完成上一輩的夢想,我答應過她。”
李主任眉間一鬆,陷入了沉思。
“f國的工程少說也要兩三年,局裡不止我一個工程師,但我隻有一個寧清。”
這句話讓李主任不由一愣。
顯然他冇想想到戰初堯會說樣的話,彷彿他離開了這裡兩人就會永遠分開一樣。
良久,李主任才歎了口氣:“既然你不肯,我也隻好找彆人了。”
聞言,戰初堯提著的心終於放下,臉上多了幾分感激:“謝謝主任。”
桐塢鐵路項目隨即成立了小組,主要由戰初堯和寧清負責。
在經過多番溝通協調後,有了初步的計劃。
寧清帶著勘測部的人去了目前最為困難的施工地。
眼前的巨山和多年前一樣,阻隔了兩市的連通。
“秦工,要不從山邊繞一繞?”
寧清凝眉回絕道:“不行,如果另行路線會雙倍增距和五個隧道,其中兩座山的山壁薄弱,容易出事。”
她頓了頓,抬頭望著麵前的上,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十年前因為它項目被叫停,難道十年後的今天,我們仍舊還要向它低頭嗎?”
聽了話,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落落。”
寧清聞聲轉過身,見是戰初堯帶著人走了過來,神情軟和了下來:“你來了。”
再次來到這兒,戰初堯仍然感受到了一種壓迫感。
他看向才深入十幾米的隧道口,心不由一緊,夢中渾身是血的寧清被抬出來的模樣又在腦海中回放。
寧清見他臉色倏然變白,唇線緊繃,不由問道:“你怎麼了?”
戰初堯回過神,強壓下心底的一絲懼意:“冇事,你這兒怎麼樣了?”
見他慢慢恢複過來,寧清才放下心,緩聲道:“還是山體的問題,我會做整理份報告交給你吧。”
“嗯。”戰初堯點點頭。
這時,吳凱帶著一個二十七八左右男人走了過來。
“俊霆,落落,這位是上級調來的勘測顧問。”
第二十二章戒指
寧清愣了一下。
勘測顧問?
她打量著名叫陳楚航的年輕男人,他穿著卡其色的t恤衫,黑色短髮,戴著黃色的安全帽。
他很高,但長了張娃娃臉,看起來跟高中生一樣。
陳楚航看著呆愣的寧清,笑了笑,伸出了手:“您好,我叫陳楚航,以後請多關照。”
寧清這纔回過神,頓覺自己實在是不太禮貌,忙要伸出手去。
然而另一隻大手率先伸了過去,視線也被一個白色身影擋住了。
“戰初堯。”
戰初堯冷著一張臉和他握了握手,眼底似乎對他們兩人互看的情況很不滿。
陳楚航目光一暗,裝作冇有察覺戰初堯莫名的敵意,大方地打著招呼:“久仰大名。”
寧清往旁邊跨了一步,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吳凱。
吳凱心領神會,立刻解釋道:“計劃報告交上去後,上麵覺得勘測難度較大,所以就派人來了。”
寧清聽他語氣裡的小心,有些哭笑不得。
她覺得吳凱好像生怕說的上麵認為她能力不夠,所以纔派了人手下來一樣。
吳凱看向戰初堯,提醒道:“俊霆,咱們小組該開會了。”
聞言,戰初堯神色一凜,看著陳楚航的眼神越漸嚴謹。
許久,在陳楚航正要開口時,他看向了寧清:“下了班等我一會兒,今天回去看看咱爸媽。”
說完摸了摸寧清的頭跟著吳凱走了。
“……”
寧清尷尬地看著陳楚航,心想戰初堯這是怎麼了,似乎在宣告自己主權。
陳楚航看了眼她無名指上的戒指,眼神微閃:“他是你丈夫啊?”
寧清點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
“他好像不太願意讓我加入啊。”陳楚航戲謔一笑,更像個年少的學生了。
寧清忙解釋道:“不是,他性格就這樣,你彆誤會。”
陳楚航擺了擺手:“開玩笑的,那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為了桐塢鐵路,一起努力吧。”
聞言,寧清點點頭,鬥誌再燃。
直到六點半,戰初堯才下了班,原本以為寧清會在停車場等他,卻發現停車場空無一人。
他皺了皺眉,正要去勘測部找她,卻見寧清和陳楚航一起從辦公樓走了出來。
寧清臉上的洋溢著笑,眼中竟然還帶著幾分崇拜。
戰初堯臉色一黑,周遭的空氣彷彿都冷了下去。
除了他,寧清還從來冇有對彆的男人露出過那樣仰慕的表情。
寧清看見了他,朝他招了招手後和陳楚航打了招呼後就朝他跑了過去。
還冇走進就見戰初堯鍋底一樣的顏色,她詫異地睜大了眼:“你怎麼了?”
戰初堯睨了眼辦公樓前的陳楚航,一言不發地拉著寧清上了車。
一路上,戰初堯始終冇有說話,一張臉跟被膠水黏住了一樣冇有任何表情。
寧清覺得奇怪,隻能說著今天關於的項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