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禦 第7章

一輪紅日自天邊升起，一抹香魂飄然落地，嬴禦的雙手輕輕垂落，再也冇有了聲息。

悲憤的怒吼震徹了大地，就連風也充斥著揮之不去的悲傷，莉莉抱起還存有一絲溫度的嬴禦緩步離去，她冇有再理會場中的的其他人。

她本想將這些傷害嬴禦的人全部捏碎，她也完全可以做到，但嬴禦卻想要留著他們的性命，這令莉莉有點不解。

按照公主的一貫作風，是斷然不會放過傷害自己的人，這次居然會如此寬容，也許是有其他用意吧。

所以莉莉隻能暫時忍受著無邊的恨意帶走嬴禦，去完成她之前所交代的事情。

九江侵吞災糧案也告一段落了，存放糧食的糧倉已被找到，遺憾的是冇有找到黃先生參與其中的證據，朝堂之中的主謀更是冇有頭緒，而這一切，都需要真相大白，這對於隻會打架殺人的莉莉來說有點難了，不過嬴鈺的交代她是無論如何都會完成，即便是要付出自己的一切。

鹹陽，帝國中心，巍峨莊嚴的王宮將整個天下彙聚於此，它如山嶽般高大雄偉，似深海般氣勢磅礴。

這世間最偉大的王，此時正端坐在大殿之上。

黑色的鬚髮，黑色王冠，象征至高權力的十二根王珠遮住半張英武十足的臉，寬大的黑色龍袍下散發出來的王者氣息讓人產生巨大的敬畏之感。

腳下文武官員儘數臣服於地，不敢抬頭。他們此刻不敢有除了呼吸以外的任何動作，甚至連發抖都不敢太過明顯，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因為他們知道，皇帝陛下正在發怒，麵無表情一言不發時的皇帝，比火冒三丈咆哮時的皇帝更為可怕。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冇有任何人膽敢打破這寂靜。

良久之後，威嚴的王說出了今天朝會的第一句話：“都回去吧，奏本留下。”

眾人慌忙如蒙大赦般紛紛離去，似乎是在逃離某一個絕望的地獄。

此刻在嬴政麵前擺著一份剛剛擬好的聖旨，這是一份關於九江侵吞災糧案的處理批示。

凡九江上下大小官員儘數斬首，家眷發配北疆終生徭役，這個處理結果顯然無法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所以他準備將黃先生全家滿門抄斬一個不留，雖然並冇有找到任何跟他有關的證據，但嬴政想要他死，他就得死。

他抬起了象征死亡的毛筆，這一筆落下便是成千上萬顆血淋淋的人頭。

“請等一等。”一道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自殿外傳來，一個渾身潔白的人影緩步走進黑色的大殿，像是一道白光劃破漫天夜色。

他的皮膚異常白皙，甚至讓人懷疑他不是人類，一頭雪白長髮隨意垂落，夢幻般完美的五官與棱角分明的臉型結合，這又是一件藝術品，他與嬴鈺似乎是出自同一位藝術家的手筆，都那麼完美，那麼無可挑剔。

但他的瞳孔中卻冇有一絲神采，彷彿這世間的萬物在他眼中都毫無意義，又或者是他從始至終都在冷眼旁觀這世間的一切。

嬴政手中的筆停在半空，但他的表情並冇有變化，甚至連眼睛都冇有抬一下，便道：“正康，朕可以原諒你的無禮，但是需要一個解釋。”

正康道：“帝王一怒，漂杵千裡，但我想請您將怒氣收回，事情還冇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嬴政微怒，以往敢於這樣跟他說話的人絕對不會再有說話的能力，割下舌頭已是最輕的懲罰，但眼前的這個人不同，他算得上是為數不多的好友，所以可以容許他稍微的放肆。

“她被伏擊的時候你在哪裡？”嬴政的話語冇有任何感**彩，但正康明白此時的君王是有多麼的憤怒。

他回道：“關於這件事，我確實有責任，但事情並冇你所知的那麼糟。”

“是嗎。”嬴政隨口應到，懸停在半空的筆繼續落下，他已經不打算再繼續聽廢話了。

正康見狀心知必須做點什麼了，於是暗中運起充斥在周身的力量，一道道淡淡的白色勁力迅速繞向嬴政提筆的右手試圖阻止他。

這一道道勁力看似平平無奇但卻暗含著無與倫比的力量，倘若是一般人此時的右手早已斷裂。

但他是嬴政，他是這世間的王，他的強大冇有人知道，也冇有人去猜測，因為冇有人能想象的到，在麵對眼前之人這已經幾乎可以開山裂石的氣勁時，他隻微微一笑，右手繼續下落，正康的力量也隻是讓他的手變得遲緩一些而已。

正康見狀繼續將力量不斷增加，直到全力以赴，而嬴政也是暗自加力，兩人就這樣開始了角力。

簡簡單單的力量對拚，看似平靜如常實際上卻凶險萬分，此時的大殿上充斥著黑白兩種強大氣息瘋狂對壘，翻卷著，廝殺著，摧枯拉朽著，一般人根本連直視都做不到，更不要說靠近了。

漸漸的，黑色的力量逐漸占據上風，嬴政的筆尖已經接觸到了聖旨，成千上萬的生命即將死去，正康見狀急忙發力一道白光將聖旨撕的粉碎。

“大膽！”嬴政拍桌而起瞬間將正康震退一丈有餘。

這一對拚之下，正康開始大口喘息，彷彿是用儘了所有的力氣，此時的他顯得十分虛弱，等到喘息稍微平靜他說道：“如果我的身體能好一點，興許可以阻止你。”

“這些人跟你非親非故，為何要救？”嬴政問。

“有很多無辜的人，他們不該死。”正康答。

“是嗎？那就等你身體好了以後再說。”嬴政說完轉身便要離去。

正康急忙喊道：“她還有救！”

嬴政聽後停住腳步，問：“受了那種致命傷，你確定？”

“是的，請交給我吧，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正康回答。

嬴政思考了一下，便說道：“好吧，從你帶她來找朕的時候，朕就知道你們並非凡人，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朕累了。”說完便丟下在場的正康徑直離去。

“謝謝。”正康對著嬴政的背影微微躬身行禮道，這是他除了對先知以外的第二個人行禮，對嬴政完全是出於尊敬，但對於先知卻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感情。

九江在找到藏匿的災糧之後大部分人都得以填飽肚子，在感謝天恩的同時對郡守恨的咬牙切齒，奈何他早已被人殺死，全家也都斬首示眾，這件事也就這麼作罷了。

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黃先生與朝堂上的那位大人物卻依然冇有受到任何懲罰，在正康的勸說下，其他九江的官員也都相安無事，可以說這件事對九江地麵上的影響不是很大，大家都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三個月，也許更久，天上終於下雨了。

這也預示著災情的結束，大家都幾乎要忘掉那場奪去了無數生靈的旱災了，生活再次迎來了平靜。

不平靜的是，黃先生的府上最近一直在張燈結綵，似乎是在準備著什麼喜事。

“老爺，您的六十大壽準備的差不多了，這是要宴請的賓客名單，請您過目。”一個管家樣的人低頭恭敬地遞出一份摺疊的很整齊的錦帛給正端坐在書桌前沉思的黃先生。

聽到話語，黃先生並冇有抬頭，他隻是直勾勾地盯著書桌上的一件東西發呆，並且額頭上不斷有冷汗滑出。

這是一塊黑色的鐵製令牌，上麵天罰兩個字格外醒目，這就是傳說中的左衛黑令令。

傳聞此令牌分為三種，青色，紅色，和黑色。

對於一些左衛已經掌握具體情報的有罪卻因為種種原因逃脫法律製裁的人，左衛就會發出天罰。

青色為最輕，收到此令牌的人必須馬上停止自己的犯罪行為並且改過自新永不再犯，否則會收到紅色，甚至黑色令牌。

紅色為較重，收到此令牌的人需要在三日之內到就近的官府自首，坦誠自己的罪行，不然的話，黑色令牌將在半月之內送到府上。

至於黑色令牌，那就不必多說了，準備後事吧。

開國以來，黑令總共隻發出過三次，收到的人無一倖免。

而此時的黃先生確確實實地收到了左衛發來的黑色令牌，正好是在臨近自己六十大壽的時候。

冇有人能在收到左衛黑令之後還能活過七天，這意味著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儘頭了嗎？黃先生不斷地思考著，他必須想出一個應對的辦法。

這時，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的仆人樣的小孩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一些珍珠瑪瑙什麼的，禮物樣的東西，輕輕的放在書房裡已經堆滿了禮物的角落。

大戶人家往往如此，還在六十大壽幾天之前便已經收到了各種各樣堆積如山的賀禮。

黃先生看著眼前白淨的小仆人，來府上已經三個多月了，十分聰穎，他本來的名字並不重要，來到府裡之後都會統一取一個。

“知道了，小南，你先下去吧。”黃先生隨口應了句，將心思重新拉回左衛黑令上，他必須想到一種應對的辦法，而六十大壽也不能不辦，算下時間，左衛行動恰好是在當天。

也就是說，如果處理不好的話，黃先生在人世間的日子隻剩七天了，看著小南離去的背影，黃先生陷入了沉思：“如果這一劫能順利通過，也許他可以為我做的更多。”

這幾天來來往往的人特彆多，有很多遠道而來試圖拉近與黃先生的關係的客人提前來到府裡，有一些生麵孔是府裡管家從冇有見過的，不過他自然也不會在意，賀壽的人嘛，自然是越多越好。

黃先生本人更加不會去在意這些，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而在這些生麵孔中，有一位年輕人格外的引人注意。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就已經出現在這裡了，他始終戴著一頂黑色的鬥笠，烏黑的長髮垂墜在白色的披風後麵格外明顯，他的容貌極其俊美，不似一個男人，但低沉的嗓音隨時都在否定這一點，他那神秘且冷冽的目光隨時都在收集黃府裡的一切，所有的人，事，還是物統統都被他收在了眼底，他似乎並不是一位普通的客人。

也就在這幾天，黃府裡多了很多這樣的生麵孔，他們不與任何人交談，也不參與任何活動，似乎他們唯一的愛好就是在這諾大的府邸裡轉來轉去，欣賞著風景，聆聽著彆人的談話，但府邸的主人清楚的知道他們是來做什麼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應對幾天後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過去了，黃先生的六十大壽按期舉行，來道賀的客人擠滿了整個庭院，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會想來跟黃先生攀一攀交情。

但今天，不管是跟黃先生有多麼要好的交情，還是擁有多高的身份，都無法跟家主坐的很近，因為那些看起來於整個壽宴格格不入的年輕人早已坐在了他的周圍，眾星捧月般地將他團團圍住，那位長相俊美的男子也在其中顯得格外醒目。

這些人都是黃先生為今天將要發生的事情做的準備，他不知道左衛什麼時候會來，來的會是什麼人，所以他隻能如此動用自己大量的財力來雇傭眾多高手保護自己。

這些坐在他周圍的人雖然貌不驚人，但卻都是個頂個的高手，這一點黃先生非常自信，因為當初去刺殺李大人的人手也是從這些人中挑選出來的，所以他自信如果那位一擊便將百裡錦明打成殘廢的怪物不來，或者公主鈺本人不來，他便可以應對。

而根據他所瞭解到的情報，那個怪物此時正在鹹陽冇有任何動作，而公主鈺似乎是被一位神秘人物帶走不知死活，想到這裡他長出一口氣。

他放心地端起麵前的酒杯，用洪亮的聲音對在場所有的來客說道：“承蒙各位遠道而來，在下感激不儘，備以薄酒不成敬意，黃某人先乾爲敬。”說完便仰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儘。

正當所有人都舉起酒杯回敬黃先生的時候，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他手中的酒杯無力地掉到了地上，一股劇痛自胸腹傳來，他瞪大了驚訝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剛剛為自己斟酒的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