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作為兵部留守的最高領導,中秋節主動承擔起值夜的任務。
巡撫各省邊關十餘年的經曆,讓他對朝廷的民生,兵製有一肚子的意見和建議,正打算等尚書鄺埜回來一同商量上稟聖上。
這次任職兵部侍郎,於謙信心滿滿,準備首先對全國的兵製進行革新。
吃過早飯,按照之前的約定,於謙打算去找禮部尚書胡濙共同商討一下皇上回京的儀仗問題。
兵部門口,突然一封快馬送來急報,送軍報的軍士在軍馬的急停過程中,滾落馬下。
躺在地上的軍士,張著起皮發白的嘴唇氣若遊絲地對跑過來值班的士兵說:“快…給於謙大人。”
軍士從懷裡掏出一封奏報還未來得及遞到小跑過來的士兵手裡便暈了過去。
正打算出門的於謙接到奏報,撕開封蠟,坐回兵部偏房的凳子上。
打開奏報的開頭就讓一向穩重的於謙突然雙手發抖,直到看完最後一行字‘皇上不知所蹤’,於謙終於冇有繃住,伏在桌子上大哭了起來。
於謙於永樂末年考中進士,那年他隻有二十三歲,朱瞻基的宣德元年,平叛漢王朱高煦嶄露頭角。
麵對高傲狂妄的朱高煦,於謙滿口不帶一個臟字把朱高煦罵的體無完膚。
後得到三楊賞識,又有朱瞻基的青睞,隻用了短短五年便升遷到兵部侍郎,在朱瞻基的特意安排之下奉命巡撫各省及邊關要地。
一身正氣的於謙麵對貪婪無恥的王振都不曾屈服,但是此刻,親眼看到邊關送過來的這封急報,他心中的那份信念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於謙抽泣了一會,果敢地站了起來,抹去臉上的淚水,仰天大呼了一聲:“大明必不可亡。”
奉天殿內,站著朝中六部九卿的大部分留守官員,朱祁鈺接過於謙呈上的那份急報。
還未來得及看完,朱祁鈺便癱倒在龍椅上,六神無主,眼神迷離,心裡一直在本能地小聲唸叨著:“大明完了,大明徹底完了。”
在身旁太監的攙扶下,坐直的朱祁鈺方纔顧念起:“皇兄,你在哪?”
奉天殿下慢慢地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等著現在大明朝的攝政郕王的態度。
突然,官員的末尾站出來一個人。
“臣建議當下應該立即南遷,京師現在極度空虛,遷往應天尚可保留我大明剩下的半壁江山,否則必重演當年靖康之變的悲劇。”
說話的正是曆史上堅定的南逃派之一,翰林侍講士徐珵,做官之餘的副業是研究陰陽之學,特長是胡說八道,投機倒把。
徐珵言出,眾官員開始在殿下議論紛紛,有的點頭,有的搖頭,還有的呆若木雞。
殿上的朱祁鈺目光呆滯地看著下麵的官員們三五成群的在議論,始終冇有張口說一句話,因為他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麼,能說什麼。
正在大殿裡像菜市場一樣嘈雜無比之時,一聲洪亮的的聲音響徹整個奉天殿。
“建議南遷之人,該殺。”
於謙一句底氣十足的肺腑之言,瞬間讓大殿安靜了下來。
“京城經過幾代先皇的苦心經營,民心所向,眾望所歸皆是我大明,大明隻要上下同心協力,必堅不可摧。”
“臣附議,老臣覺得,我們萬不可拋下我大明的根基而隨意南遷。”禮部尚書胡濙竭力大聲地使自己說的每個字都能讓朱祁鈺聽進去。
王直接著站出來:“臣以為,我大明的京城牆高城堅,不是那個大明的手下敗將區區瓦剌說攻取就能攻取的。”
有這三位大臣的義正言辭,大部分官員紛紛平靜下來,緊跟在後麵:“臣等附議。”
還有一部分南逃派的官員自知無法撼動那幾位的權威,隻是在後麵相互小聲交流著南遷的言論。
“咳咳”大殿之上的朱祁鈺不明所以的乾咳了兩聲。
大家齊抬頭看向朱祁鈺,以為朱祁鈺會有最終的決定。
奈何空氣安靜了片刻後,大家依舊冇有得到朱祁鈺的最高指示。
此刻朱祁鈺腦子幾乎一片空白,自攝政一個月來,他從未在朝堂之上對這個國家做出過任何的決定。
更不用說這種可以左右大明朝命運的決定了,他內心除了害怕就是無助。
“明天再議吧。”朱祁鈺不知道為何自己會說出這句話。
以往,自己有什麼決定不了的事都會向母親請教,或許此時朱祁鈺本能地覺得這事也可以回去找母親商量一下。
“臣以為,殿下應該當機立斷,現在皇上尚不知所蹤,隻有我們堅守在京城,才最有可能等到皇上的歸來,才最有可能守住大明的江山社稷。”
於謙見朱祁鈺有走的意向,刻意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著朱祁鈺,希望這位大明的臨時代理人可以堅定站在自己的立場。
“殿下,請早下決定,臣等必誓死捍衛我大明。”王直也抓緊時間站出來想朱祁鈺早下決定。
南逃派,在幾位大臣堅定的言語打擊下,此時紛紛像淋了雨的小雞般,自覺地站在大殿的後角落裡,一言不發。
他們不願意在這裡無休止地爭論,他們在做著一擊斃命的打算。
“還是容本王再想想吧,萬一皇兄回來了呢,還是讓皇兄做這個決定吧。”朱祁鈺除了推脫貌似也冇有彆的辦法。
不敢,是真的不敢下這個決定。
“行了,退朝。”朱祁鈺說完快速起身從偏殿走出,生怕這幫大臣再攔著自己。
“我昨天剛把迎接皇上的儀仗,禮法安排籌劃好,冇成想今天卻是這般情況。”走出大殿的胡濙垂頭喪氣地對身邊於謙說。
於謙心裡一直在思索著如何才能說服朱祁鈺能堅定地帶領北京的臣民固守北京,冇有聽進去胡濙的話。
“於大人,於大人,想什麼呢?魂不守舍的。”胡濙見於謙冇有搭理自己便停下來腳步刻意提高嗓門問於謙。
回過神的於謙轉過頭對著胡濙強行擠出一點點笑容:“冇什麼,對了,剛纔胡大人說什麼來著?”
“我說…”還未等胡濙繼續說下去,走在前麵的王直轉回頭打斷胡濙的話問向於謙。
“於大人,你以為,現在總共能調多少兵馬入京?”
於謙把心中早就盤算好的結果說了出來:“不下二十萬,可是…”
於謙說完突然有點泄氣地搖了搖頭。
王直瞬間被這半截話急得不行:“可是什麼?”
於謙猶豫了一會兒:“現在整個大明朝的精銳全葬在土木堡了,即使能調集二十萬兵馬,可是他們基本上都是未上過戰場,甚至都冇有經過正規訓練的部隊。”
“況且,現在京中也冇有多餘的糧食去供給這二十幾萬的兵馬,之前是有的,隻可惜…”說完於謙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王直和胡濙聽完也不自主地搖了搖頭,然後抬起頭接著異常堅定地看向於謙。
“於大人,你回到兵部仔細再研究一下,務必整理出一個可靠,可行的方案,明日上朝,我等必竭力勸郕王早下決心,積極備戰,拚死也要保衛大明。”
徐珵見於謙一行人離開奉天殿朝宮門口走去後,轉身溜了出去,直奔朱祁鈺的寢宮。
“殿下,翰林學士徐珵求見。”太監在剛回來不久的朱祁鈺麵前小聲稟報著。
朱祁鈺正打算休息片刻,要去母親的寢宮給母親說說上午發生的一切,有些心煩地衝太監擺了擺手:“你讓他回去吧,本王累了。”
“他說他有良策。”太監繼續低著頭。
朱祁鈺心裡雜亂無章,聽到徐珵說他有良策,便開始好奇起來,“讓他進來吧。”
“臣徐珵叩見郕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