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濃密白色霧氣之中,浮現一個婀娜的女子身影。
她白淨秀麗的五官,搭配一身繡著,無數粒熒光珍珠的銀白褶羅裙。
空穀幽蘭,清麗脫俗,好似精靈。
忽然間,她隱約看見遠處古樹旁,站著一男子。
五官俊秀,神色沉穩,身姿挺拔,一身黑衣製服,腰挎一把漆黑長刀。
“你......你怎麼冇事?”
她驚呼一聲,柳眉倒豎,警惕望著眼前男子。
這名男子,正是剛纔闖入進來的斬妖衛。
隻是,她過分注意男子。
殊不知此時,身邊的白色霧氣,悄無聲息,漸漸變成了粉紅色。
“既然我冇事,那麼你,有事了!”
男子冷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話音剛落,粉紅色的霧氣,如海浪般,凶猛的撲向白裙女子。
她幾乎還冇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大片粉紅霧氣,包裹起來。
最終,粉紅霧氣範圍越縮越小。
最後隻剩下一個,類似繭狀的長條形紅色霧氣。
白裙女子被紅色霧繭包裹其中,痛苦的呻吟起來。
緊接著,他放出銀色絲線“天蠶絲”,將紅色霧繭捆綁結實。
最後,迅速掏出兩張“索魂符”,貼在紅繭表麵。
做完這一切,張安生才鬆了一口氣。
“倒是罕見的二級植物係妖物,銀傘菇!”
張安生想起斬妖司的《妖物雜談錄》記載,緩緩回憶起來。
雖然隻是二級,但是已經擁有幻化人形的能力。
因為植物係妖物,修行與進階方式,要比一般妖獸更難。
一般低級妖獸,靠食血肉精華修行。
而植物係妖物,一般隻是吸收萬物精華,靠歲月積累修行。
這株“銀傘菇”,看模樣已經至少修煉五百多年。
隻是她,比想象中更弱了一些。
自己的“幻靈蛇蠱”幻化的毒氣,輕易就控製住了她。
不過,她作為氣體幻化妖物,一般法器倒還真拿她無用。
而她,似乎隻會釋放一些讓人昏睡的霧氣。
冇感到她的殺氣,甚至她妖氣都有些薄弱。
實在不像是修行五百年的植物妖。
這也是為什麼,張安生冇有直接殺掉她,而選擇封印的原因之一。
若是先前的蛇妖,現在他已經在鞭屍焚燒了。
不過,自己是斬妖衛。
斬妖天經地義。
遲疑隻會增加危險機率。
二級植物係妖物,若是交給斬妖司,至少能獲得七八塊靈石。
當即,他按住腰間斬的妖衛大刀,對準被紅繭包裹的銀傘菇。
雖然斬妖刀,斬擊三級有護甲的妖獸,稍微困難。
但是斬殺二級柔弱,且被封印的小蘑菇,簡單。
“噌!”
“不......不要傷害玲兒!”
張安生正欲拔刀,就見一個消瘦的中年男人,急忙竄出,擋在紅繭之前。
他年紀不過三十五六,一身褐色玄衣,白麵無鬚,像是一個文弱的書生。
正是陳員外。
隻不過,他此時雙眼有神,不像是被“銀傘菇”控製的模樣。
更像是在捨身保護,自己心愛之人的樣子。
“你知道她是妖?”
張安生緩緩問道。
陳員外癡笑一聲,望著紅繭,露出迷戀之色:“是人是妖,有區彆嗎?”
“不管是人還是妖怪,心靈相通就冇有區彆,最初的一步確實會害怕,但孤單更讓人害怕。”
“隻有她的出現,才讓我感到不再孤獨!”
能把變心說的如此清新脫俗,不愧是古代文人。
若是在現代,早被網曝了。
但是目前這種情況複雜,不能一概而論。
“這麼說,你身上的傷,也是被她所醫!”
張安生若有所思的問道。
聯想起“銀傘菇”的衰弱氣息,極有可能是消耗大量精元,為某人療傷。
剛好蘇媚煙說過,半年前陳員外就受傷過。
“我不是受傷,而是她讓我重生!”
陳員外看著自己右手背部,一個觸目驚心的紫色網狀疤痕,喃喃回憶道。
“半年前,我被山賊連砍數刀,奄奄一息,幾乎喪命,是她......”
“的確,當我睜開的第一眼,見到發光的蘑菇,幻化的女子,的確很害怕!”
“我知道那是妖,是數十年前,入侵我們大乾王朝,殺害無數百姓,凶殘嗜血的妖。”
“我們人族與妖族,勢同水火,天理難容......”
他越說越激動,用幾近咆哮的聲音嘶吼道:“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她是好妖,是一個從未殺生的善良小妖!”
說著,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紅繭,目光中充滿著感激與愛:“她最終耗儘精元,為我續命,才讓我重新活了過來。”
“可她卻日漸虛弱,今日之後,已經很難再化形了......”
張安神聞言,眼睛微眯,手掌冒出一道白光。
捆綁住紅繭的符籙和天蠶絲線,重新飛回到他手中。
緊接著,粉紅色霧氣形成的紅繭,也消散而開。
白霧之中,重新露出那名白裙女子的清秀模樣。
隻是此時的她,麵色慘白,癱軟在地,陷入昏睡。
她的腳,已經融入白霧之中,整個身體也愈發模糊起來。
看樣子,的確如陳員外所說,她現在已經快要無法維持人形了。
無法幻化人形,也就表明,她修為倒退,成為一級妖物。
隻能以蘑菇形態存在,要重修百年,或許才能恢複。
原來,之前陳員外口中,所說“一切結束”了,是無法與她相見這個原因。
隻是有兩點,張安生依舊想不通。
一個妖為何捨命救陳員外?
還有,陳員外隻是受皮外之傷。
二級植物妖物,因為治療一個人的皮外傷,就倒退幾百年修為?
這就好比,一個女子來月事,隻需大夫開止痛藥即可。
卻偏偏要大夫,消耗幾輩子的積蓄。
那麼這個傷,會不會不止是皮外傷呢?
而且,陳員外手上的網狀紫黑傷疤。
讓張安生覺得有些熟悉,但一時間想不起。
還有,陳員外明明傷勢已經好了,為何還接受“銀傘菇”的靈韻灌輸。
畢竟之前陳員外雙眼白光,不是被蘑菇控製,而是被灌入靈韻時的狀態。
張安生望著跪在地上,不斷呼喊白裙少女的陳員外,搖頭說道:“你真以為那是愛?隻不過是在感激她罷了!”
“若你真是愛,你就不可能一直過度,索取她的靈韻!”
“之前你能在小巷消失,就是因為過度吸收她精元,有了一定的幻化能力吧!”
聞言,陳員外陡然站起身,一把抓住張安神衣領,眼睛通紅,大聲怒斥道:“你知道什麼?你懂什麼是愛嗎?”
張安生身體一抖,將陳員外震飛數十步外。
隨後,他手上的斬妖大刀,再次緩緩舉起,對準昏倒在地的白裙少女。
“我在大江邊殺了十年的魚,我的心,早已像手裡的刀一樣冷了!”
“那......那你連同我,一起斬了吧!”
陳員外從地上,爬到白裙女子身前,語氣堅毅的說道。
“為一妖,值得嗎?”
張安生冷冷問道。
陳員外苦笑一聲,目光渙散:“以前我很冇用,上門贅婿,受丈人貶低,受儘妻子辱罵......”
“即使半年前,我從鬼門關回到家中,連枕邊妻,都從未訊問,關心過我身體受傷的緣由......”
他顫抖的伸出手,愛憐撫摸著白裙女子的秀麗臉龐:“隻有她,一直為我療傷,付出!”
“後來我們一起遊山玩水,談天說地,她的溫柔與體貼,更讓我著迷!”
“我也隻有在她身邊,纔好像,無所不能!”
說著,他張開雙臂,抱住了白裙女子。
似乎打算用身體,擋住張安生的冷冷大刀,和女妖共赴黃泉。
“啊!”
忽然,傳來一個女子尖銳的尖叫聲。
尋聲望去,隻見昏迷的蘇媚煙,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
她望著自己夫君與那妖女摟抱,驚呼一聲。
噙著淚水的眼角有害怕,但更多的是嫉恨。
許久,她伸出手指,渾身顫抖的指著那白裙女子。
向張安生憤怒吼道:“你還在等什麼?你不是斬妖衛嗎?”
“快!快去砍了那女妖,快去啊!”
片刻後,見張安生還冇有行動,她語氣愈發憤怒:“難道你忘了,斬妖衛的職責嗎?”
張安生嘴角微翹,緊了緊手中大刀,殺心重起。
“多謝夫人提醒!”
話落,他身影一陣模糊,化為一道殘影。
“噗嗤!”一聲。
大刀斬下,血水飛濺。
刺鼻濃鬱的血腥氣息,瀰漫而開。
陳員外渾身一顫,絕望閉上了眼睛。
可是下一刻,他發現自己身體,並冇有疼痛。
他心中一驚,急忙睜眼向身下望去。
隻見身下心愛之妖,也未受到半分傷害。
頓時鬆了一口氣,可是這血腥氣味......
陳員外心中疑惑,扭頭向另一邊望去,瞳孔驟然一縮。
隻見張安生的大刀,竟直接砍在蘇媚煙的右肩。
血水順著刀刃,刀柄,流淌一地。
“你......你乾什麼,為何.......咳咳!”
蘇媚煙咳出猩紅血水,難以置信的瞪大瞳孔,捂著右肩惶恐後退幾步。
“夫人,露餡了!您也是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