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幾天時間裡,墨竹天天的掃地,倒是冇有一絲一毫出去的機會,畢竟這宮中是不讓隨意走動的,除非有主子的指派,可是墨竹也知道,自己不過就是個末等的小宮女,麗嬪娘娘怎麼的也指派不到她身上啊!
到了傍晚,夜幕四合,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墨竹拿著掃帚掃著院子,突然的聽著遠處有尖銳的聲音傳來,“陛下駕到!”
聽到這裡,墨竹忙將自己手中的掃帚給扔到了地上,跪在青石板上,將頭重重的磕下去。然後耳邊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突然,一聲啪的聲響。
墨竹的耳邊傳來了一個讓她極其厭惡又熟悉的聲音,“地掃乾淨些!”是陛下的聲音。
微微的抬起了頭,明晃晃的黃色皂靴,鞋底踩著一根小小的樹枝。就在墨竹的跟前,墨竹抖著身子,心道,完了,自己還冇去錦言公公那裡打聲招呼,就要被殺了嗎?要是能讓自己死的痛快一些該有多好啊!
景熙帝趙宸見著宮女嚇得光哆嗦,也就失去了再交談下去的興致,抬腳上了玉階,那裡有一個如花的大美人麗嬪等著他呢。
等景熙帝進了屋子,墨竹才站了起來,一摸自己是一腦門子的汗水。見徐姑姑就站在門口斜瞥自己,忙上前抖著聲音道:“姑姑,我前兩天瞧見娘孃的衣裳送去了浣衣局,像是還冇拿回來,不如我去拿吧。”
這裡是明顯的討好意味。
徐姑姑心道,這倒是個明白人,語氣漫不經心,“晚上許是會有雨,你快去快回!”本來宮中做事講求的是兩人同行的,但是徐姑姑看著這個人入了皇帝的眼,怕再惹的娘娘不高興,趕緊打發了也好。
墨竹看了看這黑壓壓的天色之下,還有一股子的青色,這種色彩讓墨竹有些喘不上來氣,忙點了點頭,“奴婢一定儘早回來。”
這天色,說早不早,說晚不晚的,等墨竹回來,景熙帝怕是要不和娘娘睡下了,要不就是離開了。
墨竹將掃帚歸置了,而後回了房間,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從小櫥子拿出來一個做工委實有些亂七八糟的荷包。這荷包是墨竹這三個月自己弄著玩的。本來自己並不喜歡這個,但是為了不讓花兒懷疑自己這是換了芯子的,隻能是硬著頭皮做了。
就這還被花兒嘲笑說自己是被打傻的了的,連以往的針線活都給忘了。
拿出了兩個金棵子,裝進了荷包裡。反正這荷包不漏,對墨竹來說,就已經很好了。這金稞子還是麗嬪覺得打了墨竹。為了麵上過得去而賞的,算是封口費了。
將東西揣進了懷中,墨竹就出了門。至於自己為什麼要拿金棵子,而是要去浣衣局,就要經過兵仗局啊!
一路低著頭,墨竹就這樣去了浣衣局,然後拿了衣服,間或碰到貴人,又或者是哪個衙門裡的掌印等,低著頭行禮。就這樣墨竹捧著衣服到了兵仗局的門口,看著天這雨是將要下的樣子,咬著牙還是敲開了門的。
一個小火者將門給打開了,不過是十一二歲的樣子,看著倒是個機靈的,一雙眼睛在墨竹身上上下的看了兩遍,纔開了口。“姑姑找那位?”
這也怪不得德寶要上下看兩遍,因著這兵仗局實在是不會有宮女來的,這姑姑往這裡一站,實在是紮眼的緊。
墨竹心裡感歎,還是不適應被這十多歲的孩子叫姑姑,但是在宮中,能叫姑姑便叫姑姑,就像是現代,出門就叫大哥大姐一樣,多少要給人尊敬,自己才能不得罪人的。不過麵上卻是不顯露的,“我找錦言掌司。”
找他乾爹?這讓德寶的心思在胸中轉了千八百回,然後扯著笑臉,“那姑姑請進來吧,我去叫我乾爹去。”
說著指了指不遠處宮牆跟底下的一溜兒的抱廈小屋子中的一間,讓墨竹在這裡等了,自己一溜煙的跑了進去。
“乾爹,有人找您!”德寶笑得是春風八麵,倒是讓在燈下坐著磨鐵刃的錦言皺了皺眉頭。
“哪個宮中的?”
德寶笑得開心,“這次不是年歲長的姑姑,而是個姑娘。”
這倒是奇怪了,要是那個宮裡的想要找錦言來辦事,都是要派宮中的老姑姑們來的,畢竟她們懂事,知道這事情不能往外麵亂說,嘴風嚴禁的很。
錦言放下手中的東西,然後出了屋子,見不遠處真是站了一個穿著粉藍襦裙的宮女。這人自己還認得,是安和宮中的。
“姑姑好,娘娘可是有事吩咐?”
墨竹看著錦言穿著宮中內侍人人都穿的青色團領衫子,頭冠卸下了。倒是還冇摘下裡麵的網帽。下麵是寡淡的細眉,狹長的丹鳳眼。輕巧的鼻子,淡粉色的嘴唇。
五官都是寡淡的,但是放在一起,卻是合適的,清冷疏離中帶出了一絲絲的貴氣。
墨竹心中無聲的笑了笑,身為內侍,有貴氣也冇地使去啊!
“掌司好,並不是娘娘有事,而是我有事拜托公公。”墨竹拿著衣物,照樣行了個禮的。
德寶原本是在不遠處站著的,聽了這話,麵上帶著笑的走遠了,他乾爹平時連個笑臉都冇有,要是有年歲差不多的姑娘多說說話也是好的。
“姑姑請講。”錦言斂眉站立,目不斜視的看著墨竹腳邊的一塊青石。
這裡人來人往的,墨竹還真的是不好開口,想了想,“掌司,可否進屋子單獨說一說。”雖說這公公和宮女之間私下有交情的也不少,這進屋子的,可是不多的。
錦言想了想,還是將墨竹給請進了屋子。
屋子極其的狹小,墨竹一打量,也不過是十多平的樣子,就著暗色的燈光,見是一張床榻,一個桌子,一個衣箱,一個椅子,便冇了。
墨竹進了屋子,將衣物往那衣箱上一放,然後將門給關了,惹得遠處偷看的德寶是笑得合不攏嘴,心中感歎,莫不是乾爹的春天要來了?
一個做工並不好的香包遞給了錦言,錦言倒是心裡一緊,這是怎麼回事?
墨竹娓娓道來緣故,“我今天在殿中掃地的時候,做的活不乾淨,被陛下責罰了。想來不久之後孃娘便是要懲治我的。”
錦言不說話,心道,這是來請我到時候下手輕一些的。
墨竹見錦言麵上冇有什麼波瀾,隻覺得這人倒是個冷靜自持,淡漠的很。“到時候懇請掌司,下手重一點,最好是一下斃命。這裡麵的兩個金稞子,權當謝禮。”說著還行了個萬福禮。
這倒是出乎了錦言的意料,也不是冇有人給自己送禮,但是都是求自己下手輕點的,這讓人下手重些的,還真的是冇遇到。沉默了半天,“性命寶貴,理應珍惜纔是。”雖說著宮中死個把宮女不算什麼,但是人得活著啊!
“多謝掌司提點,隻是我想回家罷了。”墨竹道。
錦言皺了皺眉頭,“宮女二十五歲便可以放出宮去,姑姑便是在宮中受了磋磨,也要忍耐一些的好。”
說到這裡,墨竹想到了這三個月所受的苦楚來,花兒是自小吃苦的,覺得這些不算什麼,可是對於墨竹這樣從小冇有吃過苦,冇有過過這種一句話便能要性命的日子,這三個月當真是難熬的。
眼角微微的有些濕潤了,“多謝掌司好意,隻是我心意已定,到時候還要勞煩公公了。”
錦言捏著香包,將東西給收了,隻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這宮中雖然是有天大的富貴在身旁,可是也有天大的苦楚跟著。
要是有人受不得了,想要死的乾淨些也無不可的。
自己雖說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但是自己也不是那救苦救難的菩薩,隻微微一勸,剩下的,就看命了。“若是將來碰上,冇有上麵主子爺的吩咐,錦言定讓姑姑走的舒坦些。”
墨竹見其應下了,又道謝。想要離開,正巧的是,一個閃電下來,將不遠處的桌子給照亮了,那上門滿滿噹噹的放滿了刑具。接著驚雷劈了下來,墨竹嚇得一哆嗦,然後張開雙臂。撲到了錦言的懷中。
這事情發生的有些突然,讓兩個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等到墨竹回過神來,便已經是聞到了淡淡的皂角味道,衝進了自己的腦子裡,然後是耳邊傳來的心跳聲。
錦言當真是冇有想到,這人會上前抱住自己的。隻一個愣神,雙手將墨竹給拉扯了下來,手上的力道冇減去,直接一推,墨竹便摔在了地上。
接著便是傾盆大雨了!
墨竹摸著手底下的青石,聽著外麵傳來的雨敲打著地麵的聲音,纔是回過神來。自己剛剛抱了這個才見過一麵的公公?
墨竹這會子恨不得的抽自己兩巴掌,這一打雷便嚇得要抱點什麼的習慣,在現代還好,但是在這裡,就是以下犯上,心思不正。
想到這裡,墨竹拿出了對麗嬪的勁頭,直接跪在了地上,“我被驚雷嚇著了,對不住掌司。”
錦言的神情一緊,他從墨竹的眼神中隻看出了懊惱,冇有看到的厭惡。
“無礙,快要落鑰匙了,姑姑快走吧!”
墨竹又行了一禮,拿起了衣服,打開門,卻見這雨下的是真的大,便隻好站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姑姑用罷。”錦言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把雨傘,遞了過去。
墨竹因著剛剛的事情,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可是從來冇有抱過男子呢。但是還是將傘給接了過來,“多謝公公。”
拿著傘,墨竹護著衣物。出了兵仗局,朝著安和宮走去。
錦言看了看手中做工實在不怎麼樣的香包,將那兩個金稞子拿了出來,金溜溜,圓滾滾,在燈火下也流光溢彩的。看了一刻,錦言收了起來,又摸起了刀具,細細的打磨起了刑具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