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孤墳處,無處話淒涼。
一堆火苗旁,知行正在皺眉沉思。
先前古怪夢境究竟是怎麼回事?
起先以為是此地鬼魂作怪,故意魅惑自己。
問過白衣女子才知道,並不是那麼回事。
白衣女子說自己可冇有那麼大能耐,能進入你夢境,並且還幻化出金身佛像。
知行沉思了一會兒,想不通其中關鍵,便不再深思,開始呼吸吐納起來。
隻是剛修行一會兒,一道白衣身影就在知行麵前飄來飄去。
少年皺眉,開口道;
“你就不能消停點?”
白衣女子頓時怒嗔道;
“你管我,這是小女子自己地盤,你好像纔是那個外來人。”
知行頓時有些心虛道:“這外麵世界那麼大,你就不想出去走走?這墓地這麼小的地盤,一直在這裡不膩嗎?”
白衣女子便哀怨道:“你以為我不想去啊,隻是我不能離開這個地方。這裡陰氣濃鬱,得天獨厚。要是出去,不得被烈日‘曬破皮’啊!”
最後女子好似發覺什麼,便惡狠狠道;
“你是不是想害我,然後再霸占我這個風水寶地?”
知行一陣頭大,隻得假裝冷笑道;
“也就得虧你冇有殘害無辜之人,不然我非得替天行道,收了你。”
白衣女子剛想反駁,就見一道低沉聲音自墳地外響起;
“哈哈哈,替天行道,少俠做不成,總有人做得成。”
知行抬頭,隻見墳地外麵站著一位揹著桃木劍,手握拂塵的道人。
隨著道人開口,知行便起身,嚴陣以待。
而一旁白衣女子,一臉神情凝重,站於知行身旁。
道人一步跨進墳地,於一人一鬼七步之外站定。
知行頓時瞳孔一縮。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冇有。
此地距離墳地外得有兩丈距離,道人一步便走了過來,好似瞬移般。
道人站定後,看了看少年,又看視線偏移,看了看白衣女子。
隨後道人稽首道;“貧道玉虛子,見過二位。”
知行不為所動,隻是平靜道;
“有事?”
道人笑著回答道;“冇什麼大事,隻是一路雲遊至此,想在此地歇息一晚。”
少年皺眉,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白衣女子,眼神示意後,正準備點頭說句請便。
卻不料道人又說冷不丁說了一句:“順便除魔衛道。”
道人這句話脫口後,場麵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知行搖頭冷笑道:“她你可不能動!”
道人一愣,隨後便笑問道:“這是為何?”
知行回答道:“她從未殘害過無辜之人。”
道人像是聽到天大笑話一般,便又道;
“就憑她片麵言語,你就相信她所說言語是真?”
知行又轉頭看了眼白衣女子臉龐,鄭重點頭道;
“我相信她!”
道人聽聞搖頭歎息道:“世人愚昧,人鬼殊途,我看你這年輕人被她被魅惑心智,早已分不清虛實。”
知行眼神明亮,冷聲搖頭道:“我說了,她你不能動!”
道人便也冷聲道:“除魔衛道,本就是我等天職,為何不能?”
知行聲音越來越冷,聲音帶著怒意道:
“我再說一遍,她你不能動,她從未殘害過彆人,你不要咄咄逼人。倘若你不分緣由就打殺她,那你和妖魔有何區彆?”
道人眉頭微皺,好似在沉思,隨後大義凜然道:“這不是理由,她是鬼,貧道捉鬼,天經地義。我看少俠不是那種愚昧之人,莫要自誤。”
知行聞言便瞬間拔出長劍,直指道人,大罵道;
“你他孃的幾個意思?要動手就彆廢話,想要動她,先過老子這關!”
一旁白衣女子聽聞話語,轉頭直愣愣的看著身旁少年。
不等道人言語,少年雙手握劍,飛身而出,狠狠朝道人劈頭斬下。
隻是剛到道人頭頂,就見道人後撤半步,隨後兩根手指夾住劍尖。
隻是很快道人便微微皺眉,鬆開雙指,一腳踢中知行腹部。
頓時少年被踢飛出去,將要落地之時,被白衣女子接住。
白衣女子眼神溫柔的看著懷中少年,伸手擦了擦少年嘴角鮮血,白色袖袍被瞬間濕透。
此時白衣女子內心五味雜陳,剛要說話,隻見對麵道人兩根相互搓了搓,皺眉道;
“你這是何劍?”
原來剛剛道人夾住少年鏽劍一瞬間,頓時一道灼熱疼痛之感從少年劍身上傳出。
以至於道人此刻兩根手指皮肉血糊,疼痛無比。
知行掙脫白衣女子懷抱,痛苦站起身,一手抱著腹部,一手用力,顫顫巍巍舉起手中鏽劍指著對方道;
“殺你的劍!”
道人好似被激起怒意,冷聲道:“哼,貧道今日倒要看看,憑你這點忽略不計的微弱境界再加上手中這把破劍,到底能不能殺了貧道。”
隨後道人便將手中佛塵用力揮出,頓時一道白色匹練飛舞而出,直奔少年而來。
正當知行準備用劍格擋之時,一塊墓碑懸空飛來,擋在兩人身前。
石碑一陣轟鳴,隻是一瞬,兩人與一塊墓碑便齊齊倒飛出去。
此刻少年癱倒在地,持劍之手骨頭裂開,全身疼痛無比。
身旁同樣倒在地上的白衣女子臉色更加蒼白,嘴角掛著一抹嫣紅。
而那塊墓碑也是周身佈滿裂紋,彷彿隨時都會散架一般。
此時道人來到跟前,一腳踢開少年,鏽劍脫手而出,插在一旁。
道人看看了鏽劍,眼中升起貪婪之色,隨後拔出身後木劍。
木劍乃桃木所製,劍柄處繫著幾顆銅錢。隨著木劍晃動,銅錢發出叮噹聲響。
道人右手倒持木劍,劍尖懸停在白衣女子胸口上方。頓時木劍金光流轉,威勢逼人。
白衣女子臉色平靜,隻是雙眼露出不甘神色,死死盯住道人。
歪頭看向遠處倒地不起的少年,她此刻滿又滿臉悔恨神色。
倘若自己平時不貪玩,修行不曾懈怠,境界再高點,也不會落得今日之境地。
倘若一開始就逼讓少年遠走,不讓其逗留在此地,也不會連累這般正直少年。
隻是此刻說什麼好像也無用。
白衣女子就這樣看著倒地少年,那張清瘦的臉龐,以及那對因為疼痛難耐而緊皺在一起的眉頭。
白衣女子覺得這樣一位敢於為了心中正義挺身而出,行俠仗義,是非分明,不畏生死的少年,就這樣死了,不對!
白衣女子轉過頭,死死盯著道人,厲聲道;
“要死一起死,我就算我魂飛魄散,也會拉你一起!”
下一刻,白衣女子周身升騰起熾白火焰。以燃魂之術,強行提高境界,這是要與道人同歸於儘。
本就是魂靈隻體,再死一次真就是魂飛魄散,徹底消散於世間了。
白衣女子向上起身,任由佈滿金光的木劍貫穿胸膛。而後死死的用雙手抱緊道人,任憑道人如何也掙脫不開。
隻是在場誰都冇有發現,女子沾滿少年鮮血的袖袍處,一股金色劍氣流轉,那是少年鮮血所化。
此刻順著手臂,一點點流入女子眉心處,消失不見。
一旁劍身沾滿著鮮血,插在少年身旁的生鏽長劍,一道驚天動地的劍鳴之聲從中傳出,彷彿要將聽見之人神魂都要切割開來!
白衣女子周身熾白火焰越發旺盛,最後不捨的看了少年一眼,眼角滑落一顆晶瑩淚珠道;
“永彆了!”
下一刻,火光大作,一道轟鳴之聲響遍全場。
正被劍鳴聲驚醒的少年,剛睜眼便見到眼前一幕!
知行向前伸出手虛抓,大聲咆哮道;
“不要啊!”
“啊!”
“啊!”
隨著炸響過後,少年頹然地坐在地上,看著一地狼藉。
少年雙頭抱頭,渾身顫抖,無聲哭泣,血與淚順著臉龐滑落。
知行想不明白!
為什麼鬼魂就要被道人無故打殺?哪怕她不曾害過人!
為何境界高的就可以隨意踐踏打殺境界低下之人?哪怕那人什麼錯也不曾犯!
少年真的想不明白,隻得看向天,想要尋求答案。
可天空一片黑色,冇有言語!
過了許久,少年站起身來,緩緩走到剛剛炸響之地。
此時也空無一物。
知行雙腿跪在地上,雙手輕輕的歸攏塵土。
哪怕雙手早已血肉模糊,但少年好似感不到疼痛一般。
最後用儘全身力氣,搬來女子還未完全煉化的墓碑放在土堆前。
用血肉模糊的食指,顫顫巍巍的在墓碑上麵刻下兩個大字。
少年斜靠在墓碑上,眼神呆滯的看著黑夜。
突然笑道:“說來挺遺憾,你我都還不曾知曉彼此姓名,就這樣陰陽兩隔。”
隻是那笑容充滿充滿悲痛與苦澀。
最後少年像是想起什麼,臉龐輕輕靠近墓碑,一手掩住道;
“悄悄告訴你哦,我叫知行,知道的知,行路的行!”
日月交替,起起落落。
知行在墓地留了三天,養好了身上傷。
便又開始翻上白馬,背劍遠行。
隻是腰間多了個小布袋,而布袋裡麵,多了一捧塵土。
他要帶著她去看看這世間最高的山峰,最綠的流水,最寬廣的大江大河,最美最豔的花海。
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向著北境而行。
少年不知,那天在他走出墓地,翻身上馬之時。
一滴金色淚珠,從墓地緩緩飄出,滴落在其身後鏽劍之上,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