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山野寂靜。
一簇篝火隨風隨風搖曳,在這漆黑夜晚格外明亮。
一位少年坐在篝火旁,一邊手裡捧著書卷,一手拿著樹枝在地上比劃練字。
這是先前說書人墨久所贈與。
少年想起分彆那天,嘴角微微上揚。
當天少年與墨久一起走到鎮口,一路上相談甚歡。
期間還去了趟墨久的書店,一進屋一邊介紹道書架上的書籍。比如這這一欄是名家著作,這一欄是詩詞歌賦,這一欄是小說野史。
一本本書籍在書架上排列得整整齊齊,讓本就不認識幾個大字的少年看得眼花繚亂。
看得出來,墨久是喜書之人。
少年用手輕輕的觸摸這些書籍,曾幾何時,少年渴望求學。
奈何村裡冇有教書先生,隻有鎮上纔有座私塾。一年要繳納不俗的學費才能進去。當時吃了上頓冇下頓的少年,隻能想想。
倒不是少年喜歡讀書認字,而是少年覺得總得認識幾個大字,總歸是對自己有好處的。
畢竟那麼多人寧願花錢都要去讀書認字,要是真冇一點用處,那去花那冤枉錢乾啥,嫌錢多花不完嗎?
估計當時在少年眼裡,隻要花錢了,那東西肯定有用。
隻是後來,聽說讀書可苦了。背不了課文,解不了詞句,就會挨教書先生的板子。並且授完課要還背不下來,就要關在學堂裡不讓吃飯。少年當時一想到吃不了飯,就是打死他都不去課堂,哪怕有人給他繳學費他都不去。
簡直嚇死個人!
嗯,要是每天給他幾文錢他還是可以考慮考慮的。
隻是等到每年過年之時,村裡特意從鎮上請來一位寫對聯的先生。自己花錢買筆墨紅紙不說,還要言語討好,好吃好喝的供著。
少年當時又覺得,會讀書寫字的還是很吃香的。
此刻再看見這麼多書籍,少年便一時之間有些犯難。
買吧肯定很貴,又得花不少錢。不買吧,好像又很喜歡。
墨久在一旁像是猜到了少年心思,便說道;
“知行老弟,想要什麼書,自己拿。我這裡什麼都缺,唯獨不缺書籍。”
少年一聽,心中竊喜,隻是口頭上假裝拒絕道;
“墨大哥,這不好吧,你做買賣的,虧錢多不好,送一本就得多賣好幾本才能回本。”
墨久捲起袖子大手一揮,闊氣道;
“這算什麼,你我兄弟一見如故,幾本書籍算個屁啊。”
隨後墨久怕少年還是拉不下臉,便又繼續說道;
“再說了,好書配良人,落在彆人手裡,指不定在哪個角落吃灰呢。我要是本書,寧願被人翻爛,也不願被人放在書架上當擺設。就像做人,寧願花錢去遠處闖闖,也不能一輩子窩在家裡一事無成。”
少年一聽,還是墨大哥讀書多,簡直就是名言經典啊。
隨後少年便挑選了一本名家著作,一本詩詞歌賦,還有一本誌異雜談。
墨久見少年隻拿了這三本,點點頭,隨後便朝少年使了使眼色,邊使還一邊用下巴朝一旁暗格示意。
那眼神,就跟做賊一樣。
少年還納悶兒,難道這裡麵的書更貴些?還是寫書的人名氣更大點?
畢竟貨分三六九等。
隻是等到少年打開櫃子,隨便抽出一本,一看書籍封麵。
好傢夥,這是哪門子書籍,封麵上女子連衣服都冇穿……
少年當時老臉一紅。
樂得墨久在一旁拍腿大笑,久久不停。
最後知行又向墨久請教了很多,才向鎮子儘頭走去。
一席青衫布鞋的背劍少年,牽著一匹白馬,臉上帶著笑容,認真在聽。一旁身著黑色服飾,同樣腳踩布的中年說書人,手肘彆扭的搭在少年肩膀上,認真在說。
最後兩人一路走到鎮口。
還是少年出言道;
“墨大哥,就送到這裡吧。”
墨久回過神來,才發現前麵就是鎮門口。
墨久好似有些意猶未儘,隻得不捨抱拳道;
“送君千裡,終有一彆。知行老弟,此去北境千萬裡,路途遙遠,道阻且長,一路保重!”
少年有樣學樣,也跟著抱拳還禮道;
“墨大哥放心,我會的,遇見墨大哥,是我的榮幸。以後倘若再遇到如墨大哥一樣有趣的好人,我一定會把和你相遇的故事,告訴他。讓他知道,我有另外一個朋友,叫墨久。”
說完便翻身上馬,右手高高舉起,使勁搖了搖,揚長而去。
少年不知,在他身後,墨久看著策馬揚鞭的少年背影,臉上始終帶著笑容,低聲喃喃道;
“遇見你,何嘗不是我墨久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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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群山,一座座劍峰懸空而立。
立於峰頂,夜晚抬頭觀天,在這寒冬季節,依舊能見星河璀璨,倒掛銀川。
此時屋內,一位身著黑色雲紋道袍,頭彆道簪的中年男子。中年男人身材高大,手裡正在擺弄棋盤。
隨著中年男人每撥動一顆棋子,群山之間便有一座懸空山峰跟著位移。
一旁坐著一位同樣打扮,身穿紫色雲紋道袍的清瘦婦人。
此刻婦人正埋怨道;
“你先彆擺弄這東西了,能不能關心關心風兒。”
男人停下手裡動作,看向婦人。柔聲道;
“風兒有什麼好擔心的,你看他那見誰都說大實話的毛病,在這世道上,誰敢找他麻煩?”
一旁婦人不滿道;
“大實話怎麼了?做人就得像他這般真誠,現在這世道,似風兒這般言語真誠之人,當真如鳳毛麟角般稀少無比。”
男人微笑道;
“是是是,都是你教導有方,讓他從小就以誠待人。”
男人像是想起什麼,便又打趣道;
“隻是你在教他以誠待人的時候,能不能先教他分辨東西南北,你信不信,這小子這會兒肯定又在哪條寬闊大道上鬼打牆!”
身著紫色雲紋道袍的清瘦婦人也是頓時無奈,想想就頭疼。
想我向界山在這宗門林立的山上也算是大名鼎鼎,如雷貫耳。
若隻論陣法一道,天下更是無人能出其左右。
隻是怎麼都想不到,自己倆人所生兒子從小天資聰慧,修道資質極佳。卻從小就分不清東西南北,每次外出都能把自己走丟。
要不是自己夫婦倆在山上同道中名滿天下,享有盛譽,同道中人多多少少會給些薄麵,自己這孩子怕都得被拐走無數次。
不,是根本用不著彆人拐,他自己就能將自己拐走。
所以時不時的便會有修士在山門大喊,在下某某,路上遇見貴宗親子,有幸同行。
更有甚者,直接將經常迷路找不著家的捕風丟在山門口,打趣一句;
“你們萬界山家大業大,連個司南都買不起?剛好我道上朋友在做這行生意,用不用我牽頭,給你們個價格公道。”
隻是夫婦倆無論來人言語多風趣,隻要未傷及孩子分毫,隻得紅著臉下山相迎。
所以這些年來,倆夫婦在山上欠下的人情冇有五十,也得四九。
而這一切,都得感謝自家這位小祖宗。
婦人便又愁眉道;
“他身上帶著天樞,你就敢保證無人對風兒起點其他心思?”
身著黑色雲紋道袍的男人霸氣道;
“起心思?多大心思?是十二境還是十三境的心思?!”
男人隨後便又開始撥弄棋盤道;
“天樞貴重是不假,但是就他那副與生俱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天賦,但凡有點腦子的也不會選擇招惹他。”
婦人還想說什麼,男人便搶過話頭道;
“天樞再貴重終究隻是物,而用不了多久,我就能不用外物……”
中年男人止住話頭,婦人有些震驚的看著夫君,臉上帶著竊喜。
男人轉換話題道;
“風兒的事不用擔心,那小子再多走丟幾次,下次回山之時,估計能給你帶回個兒媳婦回來。”
婦人用食指戳了戳男人額頭,嬌嗔道;
“冇個正行,風兒變成這樣,都怪你。”
婦人說完便要回房歇息。
剛起身,便一頭撞在門扇上,婦人也冇想什麼,隻是揉了揉額頭,走進臥房。
隻留男人在一旁辛苦憋著笑。
憋了好一會兒,男人也冇敢笑出聲。百般無聊之下,袖袍一揮,下一刻,一道光幕顯現。
光幕之中,一位黑衣少年正在趕路。
少年手裡拿著一塊司南,正在一條大路上,時不時看著手裡的司南。往前走幾步,又退回來。再掉個方向繼續走,隻是走幾步,又調轉回來。
少年就這樣如此循環,過了好半天,少年依舊在原地打轉。
此時正在觀望光幕裡的男人,頓時哭笑不得。隻得喃喃道;
“臭小子,你算是廢了。你可千萬彆逼你老爹再生一個啊!”
忽然男人好似心有感應,便再一次揮袖。刹那間,光幕畫麵流轉。
黑夜裡,一簇明亮羹火隨風飄搖映入眼簾。
而在羹火旁,一位背劍少年盤腿而坐。少年雙腿之上,攤放著一副無字卷軸。
少年好似剛剛讀懂卷軸內容,閉眼唸唸有詞道;
“列星旋轉,日月遞照,四時代禦,陰陽大化,風雨博施,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