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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蟬鳴 第2章

作者:知行 分類:玄幻 更新時間:2022-12-12 19:26:47

千山鳥聲絕,萬路人影儘。

一大早,一輛白色駿馬拖著馬車緩緩向村口駛來。趕車馬伕是一個頭戴白色棉帽,穿著黑色棉襖的老人,此時此刻老人雙手攏袖。估計是一路風雪的緣故,老者鼻子被凍得通紅。馬車四周被金色綢緞圍著,裡麵是坐的是什麼人也不得而知。

正在睡覺的少年急忙跑到橋上,剛想出聲攔住馬車,馬車早已停下。少年左手背在身後,朝右手哈了好幾口氣,白色霧氣奔騰而出,然後舉起右手擺了擺,算是打招呼。

少年嗓音清脆問道:“前麵已經冇路了,前輩從哪裡來?要去哪裡?”

前輩這個稱呼,少年以前也不懂。

隻是後來年紀稍大點,有年和村裡人去鎮上看龍燈彙。

那座名為江德鎮的鎮子,每年在元宵節的前後三天,都會舉行盛大的舞龍慶典。紮龍燈的老師傅會先用無數條竹條編織龍骨龍架,再用摺紙做成龍鱗。由年輕人負責給龍身上色,由成家男人負責龍頭,最後再由年齡或者輩分最大的老人來給燈龍點睛。

當點上眼睛的那一刻,整條龍看起來栩栩如生,好似下一刻就會沖天而起,翱翔九天。

傍晚時分,一條條顏色各異的燈龍穿梭在大街小巷,又或遊弋在人潮人海,如一條條真龍在翱翔江河。

舞龍的漢子在冷天裡**著上半身,家家戶戶門前早已備好鞭炮,一串串鞭炮用竹竿高高掛起。隻等一條條燈龍從自家門前路過之時,點燃鞭炮往龍身上炸響,也會往舞龍人身上招呼。

正是因為這種舞龍方式和彆的地方大不一樣,纔會有很多外地的人慕名而來。聽說還會有皇親國戚,朝中重臣喬裝而來。

煙火沖天,鞭炮齊鳴。

好一幅山河錦繡,國泰安民。

少年也是在這江德鎮上,見到了那位說書人,也讓少年知道了前輩二字。

當時從說書人嘴裡瞭解的大概意思是說行走江湖之人,遇到比自己年紀大很多的,尊稱一聲前輩準冇錯,反正也冇沾親帶故的,就是個尊稱,不得罪人。總不能見麵就直接喊一句那誰誰?那糟老頭子?

當時便有聽眾問道:“如果那樣喊了會怎樣?”

當時坐在案前的說書先生,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道:“如果那老頭兒是個尋常人,頂多不搭理你,如果脾氣一般的,會罵你一句臭小子,如果脾氣差點的,會罵你爹孃冇教導好你。”

又有少年問道:“還有呢?”

說書先生知道那人想問萬一真是那種修為高深,深藏不露的高人。或者是什麼武林盟主什麼的,又或者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怎麼辦?

這也不怪少年能有這樣想法,實在是時常來這邊聽書的年輕人就愛聽這種行走江湖,行俠仗義,英雄救美,除暴安良的橋段。

所以說書先生當時隻是皮笑肉不笑道:

“會被亂刀砍死!”

所以從那以後,少年知行就記住了這兩個字,想象到以後自己要是有機會出門行走江湖,遇到年紀大的,管他行不行,前輩二字先行!

總不能剛出門就被人一拳打死!

至少得兩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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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伕剛要作答,就聽見馬車裡傳來一道低沉而又帶著幾分懶散的嗓音道:

“這位小哥,此地可是千山村?”

少年心裡碎念道:“你都知道了還問,套近乎呢?最討厭你這種人,官話一大堆!”

隻是下一刻,少年就感受到一陣目光,抬眼望去,車伕正盯著他。少年頓時心中發寒,不自覺地緊了緊身後的那隻手。

隻是一瞬間,先前那種感覺便消失不見。但少年很清楚,剛剛那不是錯覺。

正在少年思索間,馬車裡那人又道:“不用緊張,那個山姓老人在不在?”

少年不確定他是不是說的就是老山,謹慎問道:“你找他何事?”

“特意奉家師之命,前來拜見。”

馬車裡男人繼續笑道:“你不用害怕,光天化日的,我可不會亂來……”

男人還想說些什麼,隻是突然止住了話頭。

自覺告訴少年,這人找老山肯定有事,甚至不是什麼好事。

正當少年思索著怎麼矇混過關的時候,身後響起輕微腳步聲,轉頭望去,正是老山。

車伕立即正了正身子,雙手也從袖子裡抽了出來。

此時老山佝僂著身子,嘴裡還是叼著那根黑不溜秋的菸鬥,邊走邊吧唧幾口,身後留下一股青煙凝而不散。

老人來到少年身邊,拍了拍少年肩頭。看向馬車道:“怎麼?要我請你下馬?”

少年聽聞老山這句話剛平複的心頓時又緊張起來。

下一刻,車簾被掀開,身著一席灰毫大衣的中年男人走下馬車,躬身行禮道:“晚輩李彥拜見山老。”

中年男人相貌端正,眉毛寬斂,下巴留著鬍子,一頭長髮披在身後,腰間懸掛一塊金色令牌。身上透著一股尊貴的氣息,不怒自危。

少年從未見過這樣看起來就很有錢的人。

隻是讓少年納悶兒的是此人在麵對老山時的那種畢恭畢敬的姿態,肯定不是朋友或親戚。

因為要是朋友,剛剛這位名為李彥的中年男人就不會以晚輩自居。也不會是親戚,少年想法很簡單,你老山要是有這種親戚,用得著一輩子窩在這破村裡?乾嘛,吃膩了大魚大肉,想來聞聞雞鴨狗糞啊?

老山道:“他怎麼不來?”

李彥回答道:“家師最近身體欠佳,不能親自前來拜見,晚輩在此代家師向前輩問好。”

老山吧唧了一口旱菸道:“如今第幾重了?”

李彥猶豫了一下道:“十三。”

“這都多久了?才十三重?”

少年一旁仔細聽著雙方的對話,此刻少年腦子一團漿糊。

好你個老山,真冇有你這樣的,太不仗義了,有這種親戚也不說給我安排個一官半職的。

最受不了的是每次去你家蹭頓飯,摳摳搜搜的好像揭不開鍋似的。每次炒個菜鹽好像不要錢一樣,齁得老子夾一筷子菜就得下一碗飯,還得再兌半碗水喝。

老人冇管少年所思所想,隻是車伕和中年男人聽得眼皮兒直跳。

老人好像對這個回答不滿意,吐了一口唾沫罵道;

“他要不行就趕緊去投胎下輩子再來過,免得占著茅坑不拉屎,就這龜爬速度,怎麼?真想去寺廟裡當許願王八啊!”

男人冇有答話,隻是依舊保持眼觀鼻,鼻觀心。

你讓我怎麼回答?

趁著自己相對前輩來說年紀輕輕,打賭前輩礙於身份不和晚輩計較,說幾句維護家師的話語?

李彥可不敢,來之前可是悄悄打聽過老人的事蹟和脾氣。

就連出門前師傅都提醒了一句,“你李彥此去要是能當著那人的麵一隻腳踏進村子,我這位子就由你來坐。”

關鍵是師傅他老人家,大道真身真是一隻龜啊!

老人好似猶不解氣,側身邁開一步,走到一旁抽悶煙壓壓火。

剛抽兩口,斜眼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呸了一口道:“楊老頭送的什麼破菸葉,還不如樹葉味道好!”

中年男人在一旁渾身不自在。

我知道您老人家對晚輩同樣不滿意,在這指桑罵槐呢。

晚輩這點境界在你眼裡就跟大白菜一樣唄,拿去您家餵豬都得掂量掂量夠不夠營養,吃了會不會掉膘。

當然李彥可不敢說出來,不但不能說出來,是連想都不敢想。

“行了,彆拱著身子了,你累我看著更累。”

中年男人頓時鬆了一口起。

抬起頭,看了一眼村裡。

老山問道:“怎麼,想進去看看?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壞了我可不賠。”

一旁少年還在納悶兒道:“老山你眼神不行啊,這麼威武雄壯的身軀被你說成細胳膊細腿,你看看我,我像不像你說的那種細胳膊細腿!”

中年男人好似在猶豫什麼。

隻是片刻,男人便一臉凝重道;

“來都來了,不進去看看有點說不過去。”

男人邊說邊往石橋緩慢走去,突然大笑道;

“在這裡死了就死了,算我李彥命不好,但是在這裡起碼還有點希望。家裡那位知道我來我卻不敢走一步試試,那纔是真的會死。”

恩……會被活活打死。

李彥走到石橋跟前,抬頭看了看村子後方的聳立山峰。

深吸一口氣,右腳抬起,重重踏在石橋第一節台階上。

下一刻。

以石橋下這條小溪為界,整個邊界以北,頓時籠罩起一片偌大金色光幕,自行流轉,所有山水驀然震動起來。

這個名叫李彥的中年男子,咬緊牙關,身體止不住顫抖,鮮血從男人嘴角流出。

男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人身小天地,金色氣流如無數條火龍在經脈橫衝直撞,而後從背後竄出。

中年男人好像猶不過癮,努力抬起另外那隻左腳,想要踏上台階與右腳齊平,隻是那一腳好像怎麼都踏不下。

男人歇斯底裡道;

“我輩修道之人,老天願意給的,我就好好接住!如果不給,老子便自己去要!”

下一刻,中年男人左腳重重踏在石橋上,一陣震耳欲聾的雷鳴聲自男人身上響起,全身肌膚如蛛網般一寸寸裂開。

金色光幕比起先前更加濃稠似水,中年男人被重重彈開至數十丈開外。

如破碎瓷器般身體躺在雪地裡,鮮血至全身肌膚裂縫中流淌而出,浸染著冬雪。

男人癲狂大笑,快意至極!

老山站在一旁,看著躺在雪地裡的男人,隻是輕輕蹦出三個字;

“不算撈!”

站在老人身旁的知行,瞪大眼睛,震撼的看著今天這所見一切。

少年也憧憬著有一天,自己也能對這片天地說上那麼幾句。

豪言壯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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