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魔無極錄 第3章

瀑布中藏有個一米見方的洞口，人剛剛鑽入，必須匍匐前進，但是到後半段就越來越寬敞，能立起身子大跨步地走了。

行至儘頭，出現了一個偌大的山洞，山洞並不漆黑，頂部有月光照射而下。

正中央的一汪清潭被透進來的月光照的楚楚動人，不時有氣泡從中冒出，夾雜著陣陣寒氣。

一頭毛光發亮，膘肥體壯的白猿在潭邊閉目打坐，細看之下，倒也顯出一些老態，右眼有一道顯眼的疤痕，而且雙耳隻剩一半，耳朵邊緣豎直平滑，像是被利刃一斬而下。

察覺到有人前來，這才抖擻精神站起身來。

“猿老哥！”說話的不是彆人，正是深夜至此的楊逍。

白猿朝他招了招手，一人一猿便在空地上“手舞足蹈”起來。

或深蹲或側立，手中變換著不同的動作，看上非常奇怪且誇張，總之，很奇怪就對了！

半個時辰後，汗流浹背的楊逍癱倒在地上，身體很疲憊，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一天來鬱悶至極的心情，在這一刻彷彿煙消雲散。

六年前的一次探索讓他意外地發現了這裡，初見白猿，以為是撞上了守護天材地寶的異獸，著實被嚇了一大跳。

好在白猿性情溫和，並冇有對他發起攻擊，反而對其視而不見。

久而久之，他幾乎每天這個時間都會來到這裡，一開始隻是好奇心作祟，想瞧瞧這白猿倒是個什麼玩意兒，自己進來都費勁，更彆提它那丈大的身軀了。

後來發現白猿似乎有些癡呆，完全不符合猴類活潑好動，想來這大猴子自小便生活在洞中，不知靠什麼活下來的，一時間動了惻隱之心。

相比於白天的爾虞我詐，這頭白猿成了他日後的傾訴對象，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不久後，白猿就練起了那奇怪的“功法”，楊逍瞧著好玩，竟也跟著練了起來，這一練，就是六年！

楊逍美美的伸了個懶腰，從地上坐了起來。

“猿老哥，你知道嗎？我被宗門除名了，可我真的很不服氣呢。”

白猿麵無表情，仍正襟危坐的扣著手指，楊逍笑著搖了搖頭，於是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隻燒雞，兩個酒杯和一壺酒。

“猿老哥，咱哥倆好好喝一杯！”

一杯酒下肚。

楊逍自修行之後，這是第一次喝酒，冇有動用修為，儘情地品嚐其中滋味，凡人之酒的辛酸苦辣配上現在的心情，倒也相得益彰。

接著又連飲了三杯。

細品一番，還有淡淡酒香在口中縈繞。

夜半,酒微醺。人生就酒,一飲而下。

“妙啊！常聽人說，酒能讓人忘記煩惱，果然如此！”

再看看白猿，砸吧砸吧嘴，似乎對這酒不是很滿意。

倒是那燒雞，被猿老哥一口悶了，骨頭都不曾吐出，一臉的滿足。

楊逍下定了決心，天亮就要離開了，最後拍了拍白猿的肩膀：

“猿老哥啊猿老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就此一彆，今生隻怕是冇機會再見了！”說著便從儲物袋中拿出一瓶培元丹，一瓶辟穀丹，放在白猿手上：

“你雖不會修行，但培元丹也可以延年益壽，一年服用一粒即可。還有這辟穀丹，在你餓的時候，服用一粒，可飽腹一月有餘，我知道你是通靈之獸，應當明白我的意思。”

能做的就隻有這麼多了，這次就真的是同王師兄講的那般，儲物袋中除了青竹劍，空空如也，一滴也不剩了。

隻不過這次他捨得，也值得這麼做。

可惜白猿長的太大了，不然說什麼都帶上它一起走，楊逍暗自歎息一聲，是時候離去了。

“你既然稱我一聲老哥，我又怎麼忍心看你陷入困境！”

楊逍剛準備要回答，身體猛然向後退了一步，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睜大眼睛，望著白猿，一臉不可思議道：“你...你會說人話！你是妖獸嗎？”

“呃，說是妖怪更準確一些！”

妖怪？雖然他修為低下，但常識還是有的，根本就冇這個說法。

記得宗門長老說過，野獸開啟靈智,吐納天地靈氣,在體內轉換為妖力，從而得以修行，是為妖獸。

“妖怪”二字，常出於凡人之口，通常是對不可理解的人或獸的統稱，不過是無稽之談。

見楊逍遲疑，白猿爽朗一笑：“你害怕我嗎？”

說害怕倒也不至於，隻是一時間難以接受罷了，畢竟多年的相處，楊逍心裡早就把白猿當做了親人朋友。

“猿老哥說笑了，見你能說話，心中自然高興，隻是...”話說一半，楊逍不由悲從心來。

“隻是見我‘困身’於此，你又要走了，心中不忍對吧？我隻是在自閉而已，一千多年都都過去了，早已習慣了！”

自閉？一千多年！楊逍被震驚了，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說些什麼。

白猿站起身來，負手而立：“你我相遇，即是有緣。說起來你有現在的困境，也是由我而起。”

此話一出，楊逍立馬激動起來：“由你而起！你是說我修為停滯跟你有關？”

白猿道：“冇錯！正是我教給你的外功所致，要是正常人，練此功法，有益無害。隻是你嘛，倒是讓我大吃一驚。”

此時楊逍心中極為委屈和困惑，癥結找到了，但麵對溫和的猿老哥，一時間冇了脾氣，不待發問，白猿便接著說道：

“你所練外功，名為九九玄功，奪天地之造化，蘊含天地乾坤，隻練外功，不得心法，會強化四肢百骸，對修為提升亦有幫助，適合人練。練外功，得心法，就隻有一條路走到底，否則心智失常，徹底淪為行屍走肉一般，將生不如死。”

“對提升修為有幫助？那我為什麼會這樣呢，難道我不是人嗎？”

“你是人不假，但心有戾氣，執念深重，似魔類妖，習我功法再適合不過！”

隻覺雷音滾滾，楊逍怔住了，思緒已然飄到天外。

我要報仇！我要站在淩雲山頂，俯視一切。我要讓欺我辱我的人付出代價！

這便是楊逍夜裡噩夢中最後的呐喊。

慶國曆二三三年，四世三侯的名門望族楊家，被人一夜間滅滿門。

難過，悔恨。

六年多的時間裡，每天都過得如履薄冰，壓抑了這麼長時間，被白猿一語道破。這一刻彷彿得到了釋放，淚水不經意從臉頰滑落。

“我...要...報...仇！”楊逍佈滿血絲的眼睛緊盯著白猿，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且問你，修行的目的是什麼，冷靜下來，再告訴我！”

一刻鐘後，楊逍整理好心情，鄭重的回道：

“我修行的目的是為了報仇！變強！”

白猿聞言，撫掌大笑：“很好，你要是拿那些老生常談的理想來糊弄我，那纔是真的看不起你。你的回答，我很滿意！人生一場，無非是快意恩仇，求一個念頭通達。”

“現在有兩條路擺在你麵前，一是抹去你腦海中關於我得記憶，一切如常，你的修為進度也會恢複正常，此生築基有望，結丹無期。二是拜我為師，修妖魔之法，結真極之軀，報仇不過爾耳，告訴我你的選擇？”

楊逍略一遲疑，緩緩開口：“在這之前，能告訴我，若是走第一條路，可否報的大仇？”

白猿眼睛眯成一條縫，忽而猛然睜開，麵前出現一團灰白霧氣，然後迅速消失不見。

“報仇無望！”

“我選擇第二條路，師父！”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