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天傳信記 第1章

青山上，有座野觀，落於半山腰。

野觀常年無修，破破爛爛，連裡麵的神像都已坍塌大半，不知道供的什麼神像。

裡麵隻有一個瘋癲的觀主，渾身臟亂，半瘋半傻，一直常在於此，不知多少年。

那一日，瘋癲的觀主離開野觀，不知去往何處，回來時抱著一個嬰孩，不哭不鬨，就傻傻的看著觀主。

山下的村民偷偷言說是他偷的，搶的或騙的，可附近也冇人家丟孩子，連官府都派來一人查探，到最後隻好不了了之。

自那日以後，瘋癲觀主好像換了‘半’個人，雖也瘋癲，但有時卻會清醒一陣，對人處事都有些條理，山下人不信，親自來查探一番，確實如此。

有時觀主不瘋癲之時，也會主動幫些山下百姓望氣，卜算，醫治或祭祀一番，山下之民哪敢讓他醫治祭祀，這些都與巫有關，倒是望氣卜算有時候會蒙對一兩次。

過了一些時日，青山上也偶爾會來些人家，詢問占卜，婚嫁等，比著一年都看不到幾個人的時候，觀內人氣也稍微好些。

山民不知道野觀名字和瘋癲觀主姓氏，也不太方便，後叫野觀為青山觀，稱他瘋老觀主，叫著叫著，遂叫成瘋觀主。

——

歲月流轉，一晃幾年過去，觀內的人氣好了許多，時不時都有些人家來青山觀燒香祭拜，觀內祭拜的神像倒是修複好了一些，不在是以前那麼破舊，能看出大概輪廓。

有人問瘋觀主這是哪尊神，管啥呢，咋不祭拜巫神呢？

觀主笑嗬嗬言道，觀小冇有巫祝，也請不來巫神，隻能祭拜這青山山神，就管著青山的一畝三分地，多了也管不到。

眾人皆都無言，倒是觀主旁邊的小傢夥客氣說道：“能保一方平安，保風調雨順，保紅白之事，反正青山附近的事‘老爺子’都管，你們放心就是。”

瘋觀主在他頭上敲了下，小傢夥‘哎呦’一聲，躲到到瘋觀主身後，歪著頭瞧著眾人，不在言語。

山民也不太在意這些，祭拜完以後，留下點銅錢，求了心安，便下山離開。

待到眾人離去，野觀安靜下來，隻剩下師徒二人，小徒弟氣鼓鼓的問：“師傅，咋不讓我和他們說，他們要是都不來拜‘老爺子’，咱們以後吃啥子。”

瘋觀主抬頭看著這座山，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順其自然也！何況咱們守著這麼大的青山呢！”

摸了摸小徒弟的腦袋，也冇有多解釋什麼，緩緩離去。

小徒弟跟在身後，自己一個人嘟囔幾句，也不知說些什麼。

待到日落西山，灶房外冒起炊炊白煙，裡麵師徒一人淘米煮飯，一人燒火添柴，也是山上生活。

師徒聽見動靜，隻見一隻黃狗鑽了進來，嘴裡叼著一隻野兔，把野兔丟在地上，衝著青山‘汪汪’大叫，尾巴討好甩個不停。

瘋觀主道聲“不錯”，表揚了一句，就把野兔提到屋外，自己收拾去了。

小徒弟高興大聲叫道；“山大王，不愧是山中大王，今天這野兔屁股，就是你的了。”

黃狗聽到表揚，尾巴更賣力的甩了起來，衝著小徒弟又是‘汪汪’叫了幾聲。

不多一會，瘋觀主提著收拾好的野兔走了進來，邊忙活手中的事物，邊笑嗬嗬的對小徒弟說道：

“青山，想不想下山，跟著師傅去看看，去瞧瞧。”

小徒弟有些遲疑，聽說山下山民都是壞人，每次看到他們跪在‘土地爺’麵前，說自己又做了什麼壞事，還讓‘老爺子’保佑他們，聽起來就可怕。

還不如待在山上，也冇人敢欺負我，除了後山的那幾個猴子。

算著時日，它們釀的酒又快好了，過幾天帶上‘大王’，都給它們搶了，嘿嘿嘿……

想的出神，嘴角流出口水，猛吸了一口，抬頭看著師傅，不知道師傅又在使什麼壞。

青山五歲的時候，師傅老是喜歡唸書，說什麼書中之字，‘吃’了不餓，傻乎乎的相信了，把一本書吃了個乾淨，結果肚子漲的溜圓，看著師傅一臉驚愕的表情，就後悔聽了這話。

六歲的時候師傅抱來一隻狗崽，說是老虎的崽，長大以後就是山中大王，起名‘山大王’，自那以後都盼著它長大，帶出去威風。

直到一聲吼嘯貫穿山林，‘大王’趴在地上不敢動，渾身哆嗦，才明白此‘大王’非彼大王，要是以後領著‘大王’認親，估計還不夠一口吃的。

七歲時，後山那一群猴子造了反，忙裡忙外的，各處跑個不停。師傅說它們在釀酒，讓我不要去招惹它們，雖然釀的酒很有滋味；自那以後，和大王瞅準機會，趁它們不注意，偷灌了半罈子，還是被髮現，最終一番爭鬥，不敵，落荒而逃；

剛好回到觀內，卻被師傅發現，看著一人一狗，師傅哈哈大笑，簡單包紮收拾之後，取出被青山抱著很緊的酒，拔開木塞，一股果子的味道，香醇撲鼻！

師傅端起碗，聞酒，再晃了晃，一飲而儘，道聲‘好酒’。

“猴兒酒，年年有，一飲到儘解百愁，解鄉愁啊解鄉愁，隻是苦了山上猴啊——”

看著師傅喝的痛快，青山感覺又被師傅坑了，管他呢，我給你喝完，咣噹一聲，不省人事！

八歲……

想了想自己還冇下過山，還冇見過山下啥樣子，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瘋觀主也冇有催他，自顧自的忙活，說著這野兔真肥，真不錯。

青山拿不定主意，看到旁邊的‘山大王’，突生靈感，道，“大王，今天看在肥兔的麵子上，給你個機會，由你做主，你說去就去。”

山大王搖著尾巴，不知道發生什麼，隻聽到讓它叫幾聲，“汪，汪汪汪——”

青山一聽，壞了，這狗通靈性了，抬頭看了眼師傅，再想反悔來不及了，厚著臉皮問師傅，“師傅，你看大王都不讓去，咱們還去山下乾嘛，要我說就彆去了，在山上多好，不愁吃喝的，你——”

瘋觀主看了眼小徒弟，“天意如此，不可強求，大王都說要去了，你不會還不如大王吧？”

上下在青山身上打量了一眼，知道這小子在山上野慣了，無法無天的，卻老是窩裡橫，還冇敢出去就虛了半分，不激他一下根本就不行。

小徒弟看著師傅的模樣，知道自己已經答應下來不能強改，說了句“去就去”，隻是狠狠地看了眼‘山大王’。

大王哪知道這些，依舊搖著尾巴，要是知道青山在想什麼，肯定會說你纔是真的狗。

忙活了一會兒，兩人端著飯菜，來到院中，放在桌子上。

已是初秋，屋內仍是悶熱，所以來到院中樹下，院內種著兩棵棗樹，過段時間就熟透了。

青山觀分前後，前院供的神像‘土地爺’，一間屋子正對著大門，來到青山觀進來就可以看到，裡麵擺著幾個蒲團和一張長桌，放著香爐和一些供奉之物，院子中間有一口鐘，掛的不高，一般早晚會響上幾聲，或遇上一些大事纔會響。

後院的灶房在西南角，從裡麵出來就是一棵棗樹，前院也有一棵，都是靠南邊這道牆，後院還有兩三間房屋，師徒各自一間，旁邊一間放一些閒碎之物，還有一間在前院，當做路過之人的客房。

師徒吃著飯，不再言語什麼，隻待吃完飯以後，才說道，“收拾一下吧，這兩天準備下山一趟，光在山上修行，也瞧不出啥樣子，跟著師傅下山幾天，漲漲見識。”

青山無奈答應下來。

收拾完碗筷，來到前院，又拜了拜土地爺，把蒲團擺放好之後，等待今天師傅的晚課。

每到這個時候，總是無趣至極，想著哪天出去偷猴子的酒，領著‘大王’去看真正的山大王，那一定有趣多了。

燭火跳動著照在屋內，山上多了一點亮光，不似那麼漆黑。

青山坐在蒲團上打著哈欠眯著眼，昏昏欲睡，這時山大王跑了進來，汪汪叫了幾聲，便趴在一邊，睜著大眼，看著土地爺。

青山早已見怪不怪，坐好之後，輕輕拍打了下臉，讓自己清醒起來。

不等徒弟反應過來，瘋觀主已緩緩坐在土地爺的身前，麵對著青山，說道：

“今天先不講功課，改日再說。”

青山楞到，“啊？”

也不怪青山奇怪，實在是自記事起，就冇有哪天不上功課，除非師傅又發瘋了。

“既然你不同意，那還是學功課吧，反正你願意就好——”

話未說完，徒弟連忙擺手，還是不上功課的好，天天那幾樣你冇煩我都煩了。

瘋觀主哈哈一笑，晃動手中拂塵輕輕掃過徒弟，正色說道：

“此去下山不隻是為了你我的一時之慾，還有正事要辦，離青山觀不遠的丘城，有一大戶人家，當年就有些因緣還未了斷，這次去就是還上一些。”

“對了，可能會有些危險，你準備一下。”

“對了，還有一件事，這次要把你師妹帶回來，你要做師兄了。”

青山睜著眼睛，張大嘴巴想要說些什麼，著急說道，

“師傅，什麼師妹，不會是你的私生女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