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揚撫摸著自己僅剩下筋骨的四肢,傻在當場。
為什麼?
以前那麼多次出山,怎麼冇有發現這霧氣如此恐怖,居然能在毫無覺察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削肉化血呢?
繼續待下去,自己會不會被化得連渣都不剩?麵罩還能保護自己多久?
越想越恐懼,雲飛揚“謔”地站起來,甩開大步朝前走去。
反正是個死,怎麼也得死在朝向山外的路上。
他不管前麵是溝溝還是深澗,徑直走了過去。
居然!居然冇有遇到他摸索過的深溝。
雲飛揚心裡樂開了花,禁不住大聲狂笑起來。
“哈哈哈……”
這神秘莫測的山口,居然和人一樣,還是怕橫的,更怕他這個不要命的。
狂笑聲中,一種從未有過的豪邁和成就感湧上雲飛揚的心頭。
十年來,他就像一個苦苦尋找雙親的孤兒,忍受著鄉親們憐憫的目光,和背後的閒言碎語。
他忍讓,從不與人起衝突。
麵對好鬥的莫家兄弟,他也是一個字,讓。
現在,山口為他讓了路,他馬上就可以到山外去了!可以去尋找他十年未見的父母了。
更讓他激情澎湃的是,他不需再裝孫子了。在山外再遇到莫家兄弟,他一定要讓他們學會重新做人。
突然,他聞到一股血腥味!
麵罩!
他來不及采取任何動作,喉嚨裡一股止不住的血腥味,直衝頭顱。
完了!
雲飛揚隻來得及想到這兩個字,便癱倒在地,失去了知覺。
安影梅拖延到最後一個人,才磨磨蹭蹭地踏上石階。
她想,我慢點走,好讓雲飛揚有機會趕上。
誰知,她一踏上石階,白霧便從身後籠罩過來,嚇得她撒腿就往前麵跑。
白霧仍然保持相當的速度往前合圍。
幾十個青年男女,如同逃難一般,被這神秘的白霧催趕著,能走得走,不能走也得爬。被這白霧吞噬的後果,他們都清楚。
好在,都是山裡長大的孩子,爬山如同家常便飯。
很快,他們來到了雲仙洞。
如雷灌耳、已經融進了雲霧山人血液中的雲仙洞,以一副令人大失所望的模樣迎接他們的到來。
大家沿著石階來到一個雜草叢生的斜坡下。
雲老太爺用手杖拔開一堆茅草,露出了一個不停地吞吐著白霧的洞口。
這就是雲仙洞。
太不起眼了!
“真不知道,它收取那麼多金幣都乾什麼去了?”
莫大虎甕聲甕氣的質疑聲道出了大夥的心聲,大家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年高德勳的族長雲老太爺。
雲老太爺聽了,嗬嗬一笑道:
“千萬彆問我,老夫同你們一樣,乜都唔知嘅。”
“老太爺,您說的是什麼語言呢?怎麼我們都聽不懂?”
“哦,這是山外靠大海的一個地方的方言。我年輕的時候去過那裡。這話的意思是,我什麼都不知道。乜都唔知嘅。”
“乜都唔知嘅。”
“乜都唔知嘅。”
大傢夥七嘴八舌地學起來。
真有意思,山外麵的人,連說的話都不一樣。那我們怎麼跟他們交流呢?
雲老太爺似是猜到大家會這麼想,便說:
“放心,他們聽得懂我們的話。”
“那就好。”
突然,雲仙洞口的白霧停止了吞吐,慢慢地變得稀薄起來。
膽大一點的人趕緊湊過去看。
什麼都冇有,就是一個黑幽幽、深不可測的山洞。
雲老太爺爬上一塊巨石,站在上麵,對著大家說:
“孩子們,雲仙洞很快就要打開了。現在,你們一個個排好隊,等我一聲令下,就一個接一個往洞裡跳。不要害怕!洞口開啟時間很短,一定要快!否則,你們就出不了山了。”
“跳下去不會摔死吧?”
“不會!相信太爺爺!孩子們,如果你們想出山後能到同一個地方,就手拉手一起跳!”雲老太爺告訴他們說。
“不拉手一起跳,就不能在一起嗎?”
年輕人們立即質疑道。
雲老大爺回答說:
“不一定。有可能在一起,有可能相差十萬八千裡!還有一點要注意,一組最多隻能有三個人啊!”
這話一出,忙壞了在場的年輕人。
有相好的,立刻手牽手站到了一起。
那些平時感情好,來不及表白的,此時二話不說,拉起手就往前走。
女生還有點羞澀,轉念一想,差十萬八千裡呢,就欣然被拉手了。
有的女孩被幾個男孩追的,當場就乾起來了。
一女兩男的,一個男孩牽一隻手。
到了山外再分勝負。
莫家三兄弟冇有喜歡他們的女孩子,再說龍虎豹一胎三兄弟,從未分開過,他們三兄弟把手拉起來了。
就這樣把妹妹莫小瑩丟下了?
倒也不是。
莫小瑩正在陪著落在最後的安影梅,他們冇看到。
安影梅神情恍惚,冇聽見老太爺說的話。
有幾個心儀她的男孩子走過來,想拉她手,被她不假臉色地大聲喝絕。
幾個男孩子捱罵遭拒,臉色難看,轉而想拉莫小瑩,想到她那三個凶神惡煞的哥哥,紛紛卻步。
莫小瑩倒是心情愉快,絲毫不受影響。
如果雲飛揚在此,有可能就變成了她和安影梅一起拉雲飛揚的手了。
想想都妙不可言。
雲飛揚不在這裡,我就幫他拉著安影梅吧。
雲老太爺一聲令下,這群從未走出過大山的年輕人,毫不猶豫地跳進了那個充滿未知和誘惑的山洞裡。
看著最後一個身影在眼前消失,雲老太爺滿意地拍拍雙手,自言自語道:
“收工!”
“啪!”
雲老太爺身後一聲巨響,震得他耳朵嗡嗡,神誌發懵。
他轉身一看。
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躺在地上,臉上血乎乎的,四肢仍在顫動。
應該還活著。
雲老太爺伸手一探,呼吸勻稱!像是正在酣睡一樣。
傷得這麼重,居然還活得好好的。
他拿出手巾,輕輕地擦拭著傷者的臉龐。
慢慢地,一張帥氣乾淨的臉現出來。
這不是雲飛揚嗎?
雲老太爺明白了。
雲飛揚本已獲得出山資格,可是他還是去闖山口了。
雲老太爺九十歲了,這一輩子他見過太多的闖山口被送回來的人。傷得如此嚴重的,還是頭一次。
雲老太爺腦瓜子飛快旋轉。
為什麼雲飛揚出現雲仙洞口?是需要我將他送到洞裡去嗎?
他回頭一看,雲仙洞裡已升起薄霧,應該是快要關閉了。
把雲飛揚推到洞裡,他的兩百多萬金也就飛了。
不把他推進洞裡,雲飛揚冇有穿越霧區的資格,自己也無法攜帶他回到雲仙庒。
就讓他死在這裡?
把他送到洞裡,依他現在的狀況,能活著到山外嗎?
看著洞口霧氣越來越濃鬱,再猶豫就來不及了。
雲老太爺狠狠地一咬牙根,抓起雲飛揚的雙腳,將他拖到洞口,奮力一推。
濃霧被雲飛揚下墜之勢迅速帶進雲仙洞深處,很快又升騰上來。
雲老太爺呆了呆,一跺腳,轉身迅速奔向石階。
白霧迅速遮蓋住雲仙洞,又將雲老太爺的身後石階封堵起來。
喧鬨了一天的雲霧山,又恢複了往日的靜謐。
鄉親們繼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常日子。彷彿這個世界從未發生什麼一樣。
太不可理喻了。
這麼多家庭的年輕一代出山了,怎麼也得興奮激動一段時間啊?
雲霧山人冇有。
千百年來,雲霧山人習慣了。
這些年輕人出到山外,不管他們在山外混得怎麼樣,擁有多少財富,對雲霧山而言,隻是一個故事。
這些財富,從未帶進過雲霧山。
今天,年輕人赤條條地出山。
將來,他們也將赤條條地回山。
雲老太爺輕鬆克服住了幾百萬金的誘惑。因為,那隻是讓他興奮一下子的一串數字而已。
這,就是雲霧山的民風。